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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長功,你不得好死啊。我們一家老小的活命錢你都敢貪啊,這日子還怎麼過啊,今天這錢拿不到,我們一家上你家去上吊。」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頭戴白花臂扎黑布,跪在門口的棺木邊聲嘶力竭哭天抹淚,激動時連連以頭搶地,額頭上已經撞青了一片,正往外滲血珠子。十幾個警察組成的人牆擋住了激動的人群,市政府裡面居然沒有一個領導出來維持秩序,之看見杜祥滿頭大汗的一再對眾人喊:「同志們,冷靜,冷靜。市委領導馬上就到,大家請耐心一點。」
這個時候的杜祥,心裡把盛長功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才上任幾天啊?就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關鍵是盛長功這兩天到臨江市去開什麼交流會了,電話打過去了人還在往回趕的路上。市長李逸風去了省交通廳,曾澤光倒是在地委開會來著,這不下午剛到會場,實在控制不住局面的杜祥,只好給曾澤光打電話。
曾澤光倒是很乾脆的,表示立刻就過來。身在省城的李逸風得到消息後,也是震驚不已。怎麼化肥廠的事情還沒有了解就算了,還鬧出這麼大一坨事情?
李逸風氣的渾身發抖,打電話問盛長功究竟是怎麼回事。盛長功正在回來的路上,接到這個電話不敢不說實話,原來這錢臨時存進了城市信用社,他還真沒貪污的意思,就是晚一點發下去的意思。只是沒想到,化肥廠的職工如此彪悍,居然說鬧就鬧了。
一聽這個話,李逸風就想到了最近的傳聞,氣不打一處來的對盛長功嚴厲道:「盛長功啊盛長功,學會拉幫結派了啊!長本事了啊!」說完李逸風就把電話給掛了,也懶得聽他解釋。
省交通廳的一個副廳長蓋全跟李逸風關係不錯的,兩人正在辦公室里談話,聽李逸風這麼一說,蓋全便問:「出什麼事情了?我說你們兩水市可不能再出問題了。就你們那個配件基地,可是沒少得罪人。」
這話在私下裡說,意思很明白。兩水市最近風頭太盛,不少人的眼睛都盯上了。尤其是土地問題,李逸風硬頂回去了很多關係戶,算是沒少得罪人。蓋全這話,就是有提醒的意思。
李逸風沉思一番,拿起電話打給曾澤光,簡單的通報了一下情況。當然這個通報的重點在曹曉明的身上,盛長功不管怎麼讓李逸風失望,終究是跟著李逸風最早的。
果然曾澤光聽了通報便怒道:「曹曉明混蛋,盛長功糊塗。」這就算是給事情定了性,好在錢在信用社裡存著,曾澤光一時半會覺得事情還鬧不大,還是在可控的範圍內。
「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李逸風檢討了一句,曾澤光道:「這事情不怪你,下面的人不搞小動作那都是怪事。不過這一次,太沒有大局觀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曾澤光雖然惱火,卻沒有深究之意。畢竟市政府那邊是李逸風的主管,曾澤光批評個體可以,批評市政府的整體,那就是鬧矛盾搞對立了。不和諧!
掛了電話的李逸風,立刻給曹曉明打電話,出乎意料的是,連著打了三個電話都沒人接。李逸風突然覺得事情不太對,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開始蔓延。
曹曉明呢?他在幹啥?
曹曉明正在家裡,對著老婆梅芳芳,發癲似的嘶吼:「錢呢?錢呢?三百五十萬啊,你把錢弄哪裡去了?」
爛泥一般的梅芳芳披頭散髮的坐在地板上,往日市長夫人的風範一點都看不見了,失魂落魄的一言不發,低著頭死死的看著地板,口中不斷的自我嘟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曹曉明看著這一幕,明白大禍臨頭了。
……
從行署到市政府不過五分鐘的車程,曾澤光卻花了半個小時才趕到現場。不是堵車,也不是車壞了,而是曾澤光先悄悄的進了隔壁市委,先了解了相關的情況。
事情的起因是早晨,化肥廠職工李愛傑的葬禮,正在進行時,突然有人爆料,市里下撥的善後款被人挪用了。這一下算是炸了窩,一些沉不住氣的下崗和退休工人串聯起來,原本是打算來市政府問個明白。
上午的時候,來了三四個人問了問情況,結果市政府這邊的門衛給擋了駕,說是負責領導都不在,讓他們過兩天再來。要說這些錢,湊在一起不少,攤在六七百人的頭上那就是小錢了。化肥廠出了那麼檔子事情,欠退休工人公子和下崗工人的生活補助有半年的,多少人家等著這個錢?
幾個人回去這麼一說,眾人議論紛紛,都覺得錢可能是真被挪用了。加之有情緒激動著挑了兩句,於是幾十個老工人午飯都不吃了,直接到市政府來堵門口。這個頭一開,事情就算有鬧大的趨勢。王國華之前來的時候,幾十個老工人還算冷靜。沒曾想市政府這邊的保安很不客氣,推推搡搡罵罵咧咧的,總之沒一句好聽的。什麼領導忙,沒時間管這種小事之類的話居然也有人敢說。
這麼一來算是徹底的把火點著了,幾十個工人被阻的消息往回一傳,李愛傑家裡情況特殊,父母年邁,妻子常年患病在床,一個兒子還小。一家人就指望這點撫恤金活命呢。聽說這個錢被挪用了,李愛傑一家人都急眼了。一乾親戚再一煽乎,左右沒活路了,不如抬棺要錢吧。這錢要不回來,這一家子以後也是個死。
於是老的老,小的小,還有一些聞風而動的化肥廠的工人全都來了,場面處在失控的邊緣,王國華看見的那一幕,跪在地上的老婦正是李愛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