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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外頭的車跟前,楚楚對高升道:「去我爺爺那!」高升歪歪嘴道:「您得先打個招呼,不然這車進不去。」
一段紅牆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王國華的心不由的緊張起來,嘴上說道:「有點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楚楚歪歪嘴,道:「平時怎麼哄我的,就怎麼哄我爺爺。」
王國華道:「我在你爺爺的心裡,算不算有歷史問題的人?」楚楚被這話說的沒能忍住,撲哧笑出聲道:「你還知道自己有歷史問題啊,難道現在就沒問題了麼?」這話有點酸,王國華決定當著沒聽見。好在,楚楚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只是翻了翻眼珠子便作罷。
客廳里一個老人正在看一本《半月談》,帶著老花鏡,老人的耳朵不背,聽見動靜便抬頭望了一眼,然後笑的一臉褶子。王國華不知道這個穿著軍裝的老人究竟多大,依稀可以看出來的是,這個老人年輕的時候很帥。
「你就是王國華?」老人笑著問了一句,一雙眼睛雖然渾濁,卻依舊給人一種睿智的感覺。王國華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些表象。這個看著老邁不堪的男人,曾經在千軍萬馬之中趟著血海走過。這無疑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
「爺爺好!」王國華微微的低頭,聲音不高。老人只是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看看楚楚道:「丫頭,你的決定不改了麼?」楚楚搖搖頭,老人呵呵一笑道:「坐吧,小伙子。」
「這上頭有一篇文章,可能跟你有關係。」老人遞過來手裡的《半月談》,指著其中一篇文章笑著說道。王國華接過來看了一眼,居然是一篇關於方欄縣農民合作聯合會的報導。很明顯作者並不贊同王國華當初的設想,在後面來了一段編者按:「黨的威信何在?政府的威信何在?據調查,該聯合會的始作俑者,是一名我黨年輕幹部,曾任該縣副縣長。」
王國華苦笑了一下,沒有解釋。老人露出感興趣的樣子道:「我很想聽聽你是怎麼想的?」
「您老當年參加革命,為的是什麼?」王國華淡淡的反問了一句,老人一臉慨然道:「當初進隊伍,那是因為活不下去。後來到了隊伍上,指導員給我講道理,天底下的窮人等著我們去解放。我們的隊伍是代表全天下的窮人,為窮人打江山!創造一個公平的共產主義世界!」
王國華又笑了笑道:「公平!很好!那麼後來呢?再後來呢?」老人沉默了一會,微微的一聲嘆息,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王國華點點頭,看了看楚楚。
「爺爺,怎麼了?」楚楚低聲問了一句,老人搖搖頭道:「沒什麼!小伙子不錯,你們走吧。」楚楚不是很明白這一老一小之間都交換了一些什麼意見,總之爺爺的興致不高。
前後不到十分鐘,王國華和楚楚出來了,兩人的關係得到了肯定的楚楚並不高興,出門上車之後問王國華:「你們都啥意思?」
王國華笑道:「我在做的事情,其實是你爺爺他們當初想做,後來又沒做到,現在還在摸著石頭過河做的事情。其實,我在方欄縣做的那些事情,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改革之初,總設計師對一些民間經營者的批字,不宣傳、不限制、不得藉故打擊。我想,這段話很能說明你爺爺的意思。」
楚楚道:「我還是不太明白。」王國華想了想道:「我們國家習慣了強人政治,太祖之後有總設計師,再之後,或許就是群雄割據。或許若干年後,中央的政令在地方根本得不到執行。一切事情,利益說了算。簡單的說,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方欄縣的農民被組織起來後,政府的利益受到了挑戰,一些人不能再為所欲為,巧立名目的搜刮民脂民膏。」
這一次,楚楚沉默了。緊緊的挽著王國華的手臂不說話,車子回到了駐京辦,下車的時候楚楚才低聲道:「爺爺,其實挺為難的。」
天上不知道什麼之後飄起了小雪,陰沉了一個下午終於有了反應。細細的雪珠子砸臉上,精神為之一振,王國華仰面道:「下雪了。」
楚楚道:「我最喜歡下雪了,白白的一層雪,把一切都變的那麼乾淨。」
王國華笑道:「髒的就是髒的,丑的還是丑的,不過是披上一層雪裝出純潔的樣子。」
「你這人,真掃興!」楚楚輕輕的推了一把王國華,輕快的腳步往前竄出一截去,做了個舞蹈里的旋轉動作道:「下吧,下大一點。」
路燈已經亮了,如同一個在小雪中飛舞的精靈,楚楚跳了一小段舞蹈後站住:「好看麼?」王國華點點頭,很肯定的說:「好!」
客廳里的老人終於睜開了眼睛,王國華和楚楚走之後,老人一直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警衛員進來披上一條大衣時,老人也沒有動一下,似乎睡著了。
拿起面前的電話,老人撥了號碼道:「讓你的人閉嘴!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不會為你所用的。死心吧!」說完老人便掛了電話,艱難緩慢的自己站了起來,拄著拐杖走到窗前,看著漸漸大起來的雪,口中自言自語:「這個混小子!嘴巴倒是厲害!」
半個小時後,楚江秋和水中菱匆忙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門口,看著依舊站在窗前的老人,楚江秋走上前來,笑著低聲問:「您見過他了?」
老人轉身,楚江秋和水中菱左右扶著,回到沙發上坐下,老人嘆息一聲道:「見了,儘管我很討厭他,但是既然楚楚喜歡,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