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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生與洛錚默默看著這一切,並不說話。據芸生的記憶,晉王生性灑脫,不拘小節,亦不端親王架子,所結交之人不分鴻儒白丁,上至文豪老學究,下至東市商販,凡是行事合他意的,皆可結交為友。
「你這丫頭……」晉王的腹部似乎已經不痛了,他恢復了些力氣,卻疑惑地看著芸生,「方才你按我脈搏做什麼?」
芸生垂眸斂目,思索著如何回晉王的話。剛才扶著他出來時,確實趁機摸了他的脈搏,發現他的脈象寸部沉大有力,關部弦大而硬,但有時脈跳又會突然加快一下,尺部沉而細弱無力,且芸生若是沒猜錯的話,剛才他是喝了幾大口燒酒,腹痛便得到了很好的緩解。可惜,他這似乎是胸中有淤血之症,燒酒能解一時之痛,但猶如慢性毒藥一般,只會使胸中淤血越積越多,直至病入膏肓。芸生總算明白晉王上一世為何突然離世了。
「王爺……」晉王妃從內間走了出來,腳步依然虛浮,眼睛已經腫了起來,又兩個丫鬟扶著,看起來憔悴極了,「父親他……怕是不行了。」
晉王妃傷心過度,竟也沒注意到晉王虛弱的狀態,只顧著在一旁垂淚。晉王也不在意,他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晉王妃身旁扶住了她的肩膀,「父親他吉人天相,定會沒事兒的。」
僅從晉王這一聲「父親」,二人的感情便可見一斑。洛錚已經不知不覺移步到了芸生身邊,「你……」
話還未說出口,芸生知道他要問什麼,將右手食指放在嘴邊,「噓……」
而左手卻悄悄勾上了洛錚的小指,兩人寬大的袖袍遮住了指尖的動作,芸生稍顯冰涼的指尖觸摸到了洛錚熾熱的手指,感覺到了他手掌的顫抖,然後緊緊將自己的手包裹在了手心。
「王爺你……」晉王妃情緒穩定了下來,這才發生晉王面色不好,「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她向四處張望著,「快給王爺拿藥來!」
「已經沒事兒了。」晉王見晉王妃緊張的樣子,連忙笑著按住了她的手,「多少年的老毛病了,現在可不是已經好了嗎?」
「王爺又喝了燒酒來止痛?」晉王妃聞到了晉王嘴裡的酒味兒,眉頭擰得更緊了,「那玩意兒始終不是良藥,再這麼下去,總會讓王爺身子越來越虛的。」
「這麼些年不都過來了嗎?」晉王倒是一點不在意,為表示自己健康,特意拍了拍胸脯,「且再也沒有比那更有效的藥方了。」
晉王妃心裡到底記掛著自己父親,也不再多說晉王。而芸生眼見晉王夫婦二人就要下去歇著了,芸生有些著急,看了洛錚一眼。洛錚會意,立刻出聲了,「晉王請留步!」
晉王回頭看了洛錚一眼,問道:「何事?」
洛錚上前行禮,說道:「王爺方才情況實在危急,不知可有找太醫瞧過了?」洛錚是晉王妃的侄子,晉王自然也對他和善,對他突來的關心並未感到奇怪,「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太醫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偏偏每次犯病了就喝些燒酒,倒比那些太醫們開的藥方要好上一些。」
晉王剛犯了病,精神氣還有些不足,而晉王妃傷心過度,又這麼晚趕了過來,兩人體力都有些不支了,這就要下去休息了,芸生想著不能放過此次機會,且晉王的病情確實十分危急了,便行了一禮說道:「請王爺容奴婢斗膽說一句!」
晉王詫異地看著芸生,問洛錚:「這是?」
「這原是老太君身邊伺候著的人,醫術了得。」洛錚不與晉王繞圈子,開門見山說道,「想必她是看出了什麼。」
晉王半信半疑地看著芸生,而晉王妃卻有些激動。晉王的病以及多年了,請了許多名醫都沒看出個所以然,莫非這丫頭還能看出什麼不成?「你且說說看,你看出什麼了。」
「王爺剛才腹痛難耐,可卻喝燒酒來止住了痛,實在是下策。」芸生上前兩步,冷靜地說道,「依奴婢看,王爺胸中已經積滿了淤血。」
晉王一聽,卻笑了起來,「當真是個黃毛丫頭,若是本王胸中積滿了淤血,可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裡?」
芸生見晉王不信自己的話,有些著急,可自己人微言輕,確實沒有讓晉王信任自己的資本。
「王爺可千萬大意不得!」晉王妃倒是開了口,拉著晉王的袖子說道,「這丫頭前面那句倒肯定是對的,哪有用燒酒來止痛的?以後定要少喝了。」
「好好好。」晉王笑著拉住了晉王妃的手,眼裡愛意滿滿,旁若無人地說道,「都聽王妃的!」
「王爺,如今已經是秋日,待過些日子入冬了,若是出現了臉色發紅,眼睛發綠且眼皮紅腫,精神慌亂,呼吸困難急促,到時請王爺一定好好醫治。」芸生望著晉王離去的背影說出了這句話,不知他聽沒聽見,但晉王妃卻回頭望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才雖晉王走了。
晉王與晉王妃離開後,天色也晚了,老太君在吉煙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兩鬢的頭髮似乎又白了一大片,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見了洛錚也不說話,只看著地面,緩緩地往外走去。緊接著洛雍也出來了,父子倆默默跟著老太君身後,看著吉煙與莊媽媽扶著老太君進了廂房,這才轉身離開。
洛雍與洛錚並未多說什麼,兩人之間的沉默不像一對父子,反而像陌生人一般。洛雍臨走前,張了張口,卻終究沒說什麼,「你早些休息,明早還要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