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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伸出食指,放在唇前,衝著那個男生噓了一聲,“大庭廣眾說這個確實不好,班裡這麼多年輕女孩子呢。”
顧盼看到原本將書本都收起來的徐子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拿出了一本書,低頭裝作看得認真的樣子,然而耳尖的一點紅暈暴露了她。
余卡卡則瞪著眼睛,張著嘴巴,一臉驚呆了的樣子,兩個臉蛋早就紅成了猴屁股。看到那個男生的嘴被捂住,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後,余卡卡大鬆一口氣。
顧盼站得離馮意很近,一隻手撐著桌子,身子微微前傾,距離馮意不過三拳的距離。
然而馮意心中哪裡還敢起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縮著脖子低頭看腳尖,簡直要被顧盼迫人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顧盼看到馮意瑟縮成一團的樣子,退後兩步,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清晰的聲音傳入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馮意,但願你能記住今天的感受。”
“不要以為自己是男性,就可以用言語甚至是行為侮辱女性。你看,假如沒有文明的框架保護你,你一樣很弱,一樣會被很多人包括很多女人欺負甚至凌辱。”
“我們倡導文明,因為暴力面前,沒有人是永遠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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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話音落下,班裡一片安靜。幾秒鐘後,不知道是誰帶頭鼓起了掌,掌聲響成一片,經久不息。
正是放學時間,其他班的同學從六班的前後門處,探頭探腦地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六班的同學都顧不上理會他們,大家都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還有幾個人偷偷濕了眼眶。
社會上永遠存在暴力,校園中就永遠存在校園暴力,未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更加野蠻。毆打、性侵、拍裸照這樣級別的校園暴力的確是少數,但是太多人成長過程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遭遇過排擠和欺負。
吳雙梅雙手掩面,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家裡開著一家烤雞店,小學時她每天放學都去烤雞店幫忙,然後等爸媽收攤後一起回家。那時候班裡的女生都不喜歡和她一起玩,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直到有一天校園合唱比賽,老師要求所有學生都穿紅毛衣,家裡沒有紅毛衣的,老師詢問誰有富裕的,號召同學們互相借一借。
吳雙梅高高地舉起了手,“老師,我家裡一共有三件紅毛衣,我還可以借給兩個同學。”
老師就隨便點了兩個沒有紅毛衣的女生,然而其中一個女生斷然拒絕,“我不要穿吳雙梅的毛衣,她所有衣服都一股烤雞味,聞著就想吐!”
童言無忌,天真而殘忍。
吳雙梅知道對方不是故意的,沒有人心懷惡意的想要對她進行校園暴力,但在她小學整整六年時間裡,從來沒有女生願意和她一起玩,她做什麼事情都是一個人。被孤立被排擠的六年,事實上的確就是校園暴力,終究還是在她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透過朦朧的淚光,顧盼的身影在吳雙梅的眼中,好像鑲著一層閃閃發亮的鑽石邊兒。
雖然這件事和她沒什麼關係,但是她心中的傷痕好像被一雙手輕輕撫慰過。她不禁想到,如果當年她不是一味地逃避退縮,而是像顧盼這樣勇敢地站起來保護自己,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最主要的是……這樣真他媽的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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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班同學的掌聲中,馮意連書包都顧不上背,落荒而逃。
第二天,馮意沒有來,馮意的父母來了學校。
辦公室里,班主任黃韜面對馮意父母的質問,腦門上蹭蹭直冒汗,他不過半天沒有看住,怎麼顧盼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
顧盼走進班主任辦公室的時候,班主任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馮意父母將怒火都衝著顧盼這個罪魁禍首來,不要燒到他頭上。
馮意父母可是校長的親戚,要是遷怒了他,他帶完這屆學生後升教學處主任的事情,沒準就要受到影響。
黃韜以前從來沒當過班主任,這次咬著牙干班主任,就是為了以後升教學處主任的時候讓人挑不出刺來。要是功虧一簣,他定要吐血三升。
黃韜疾言厲色地對顧盼說道,“馮意家長來了,顧盼,你好好和馮意家長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顧盼視線掃過面前的一男一女,兩人都身姿挺拔、衣著光鮮,女人手裡的包是LV的……A貨。
顧盼上輩子各大奢侈品的真貨假貨都見多了,早就練就一雙利眼,當然有些高仿她也是看不出來的,可惜馮意媽媽手中的這個包,距離以假亂真還遠著,顧盼只掃一眼就夠了。
顧盼無視班主任不善的語氣和馮意爸媽不善的臉色,開口笑道,“叔叔阿姨是代替馮意向我道歉的嗎?長輩道歉我有點當不起。而且我覺得,誰做錯事誰道歉比較好。”
馮意的爸媽都愣住了,他們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
馮意的媽媽拔高聲音,“我們向你道歉?應該是你向我們兒子道歉吧?”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一點臉都不要呢!竟然對我兒子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昨天晚上馮意睡下後就開始高燒……”
昨天馮意回家之後,就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一直哭,馮意的爸媽好不容易將馮意勸了出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他又不肯說。
馮意的媽媽又急又氣,明明自己和丈夫都能說會道,怎麼就生出了這麼一個悶嘴的葫蘆。
最後追問之下,終於大致拼湊出發生了什麼。兒子被這麼欺負,馮意的父母氣慘了,決定第二天就去學校討個說法。
半夜的時候,馮意又發起了高燒。這更是火上澆油,馮意的媽媽恨不得天馬上就亮,他們馬上就能去學校。
顧盼根本不關心馮意發不發燒,只是她從馮意媽媽沒什麼重點的話里,聽出來馮意爸媽好不容易追問出的“事實”,一點也不完整。
或許是馮意故意美化自己,或許是馮意不敢向父母坦白所有,總之,看起來馮意的爸媽對於自己兒子做過什麼一無所知。
顧盼從口袋裡拿出紙條,在班主任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遞到馮意媽媽面前。
馮意父母自然是認識兒子的筆跡的,兩個人看完之後,臉上神色幾番變換,都不說話了。
顧盼看出馮意父母都不講理,懶得和他們糾纏,開門見山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一,讓馮意說出和他傳紙條的人是誰。二,讓馮意當著全班的面對我道歉。同樣的,我也會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他道歉。”
馮意的媽媽不依不饒,“這件事一開始是我兒子做的不對,但是小姑娘你也太過分了,你對我兒子的傷害已經造成,不是道歉就可以解決的。你對他的傷害,比他對你的傷害,要大的多的多……”
顧盼忍不住笑了,“這位大姐,怎麼我造成的傷害就大的多了呢?你兒子說我胸大,還想捏,我可只說了你兒子那啥小,沒有說想捏哦。”
馮意的父母兩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若木雞。
顧盼右手食指輕敲桌子,喚兩人回過神來,“要麼按我說的來,這事兒就了了。要麼你們也可以堅持認為兒子受了委屈,堅持不道歉,只是之前就是因為班主任不作為,我忍不住看著祖國的小樹苗長歪,自己教育了一下馮意……如果你們家長和班主任依舊不作為的話,我估計自己還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