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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徐子吟這次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
“不一樣。”
徐子吟視線微微上揚,直視著顧盼,“我們的心情不一樣。我為什麼瞞著你做這件事,你分析的都特別對,我也不用再說什麼了。”
“但是你呢?你真的能看清你自己嗎?”
“你看到我甩開旗子那一瞬間的震驚和氣憤,在老師和校領導問原委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替我頂缸,你在我想出聲說出事實真相的時候掐我一下讓我痛的說不出話來……顧盼,我一直相信我的感覺,何況這次它格外清晰。”
“你這麼做的時候,你內心是怎麼想的?你在想,徐子吟怎麼敢做這樣的事?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怎麼能瞞著我來,讓我來做不是正好?”
徐子吟的聲音微微顫抖,直視顧盼的眼神有些飄忽,但是從未移開過,她緩慢而堅定得說,“顧盼,你覺得,我不能承擔這件事的後果,但是你自己可以輕輕鬆鬆的承擔。”
“為什麼呢顧盼?為什麼你覺得你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我作為你的朋友卻做不到?”
“為什麼你覺得你可以為朋友分擔,你的朋友卻不能因為你承擔一點風險、受到一點懲罰?”
“顧盼,我從心底把你當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你把我當什麼……”徐子吟的聲音越來越低,到這裡戛然而止。
顧盼看著徐子吟,內心掀起驚濤駭浪,她沒有想到站在徐子吟的角度,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作為一個成年人,她已經很久沒有和朋友之間進行過這麼務虛的對話了,哪怕是像徐子吟她們這些最親密的朋友。
成年人的心裡話,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咀嚼片刻,也只能是片刻,因為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思考去忙碌。
我從心底把你當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你把我當什麼……
大多數的成年人,最起碼長大後的徐子吟,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這句話在顧盼的心中反覆沖盪,最終蕩漾至嘴角,化作了一個想掩飾也掩飾不住的笑——
原來徐子吟已經將她當做朋友了啊!
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和徐子吟也只是關係挺熟的同桌罷了。至於成年後她和徐子吟是怎麼成為朋友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過兩個成年人的交心,總是一個更加緩慢的過程,尤其是徐子吟這樣敏感通透的性格,上輩子兩人成為朋友後,也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哪裡會像現在這樣,顧盼竟然直接從徐子吟口中聽到——我從心底把你當朋友!
十四歲的徐子吟,同樣敏感通透,但是和成年後的她相比,真是……傻得可愛!
媽呀太可愛了!
徐子吟看著顧盼臉上的表情,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自己鼓起萬分勇氣才說出來的一番心底話,換來的竟然是顧盼的一臉傻笑。
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顧盼會在聽到她這番話後,生氣的反駁、平靜的解釋,甚至漫不經心的敷衍……但是唯獨沒有想到,顧盼會對著她,一臉傻笑。
這是什麼意思?
徐子吟的大腦實在是轉不過來了。
顧盼看到徐子吟詫異的深情,深吸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徐子吟這樣性格的人,成年後說話一向只說三分,即使現在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但是天生的性格如此,她鼓足勇氣,說話也只能說到七分。
也就是顧盼,多年來早已不能再了解她的顧盼,能聽出她未盡的三分意思。
徐子吟承認自己對她很好,但是也覺得,自己在這段友情中高高在上。當照顧、包容、替朋友出頭、幫朋友頂缸……如此種種並不是雙向的,而是只能出自顧盼一個人的時候,難免會被認為居高臨下。
徐子吟難免會感覺這份友情並不平等。
顧盼反省內心,她確實有些理所當然了。她自己重生後,看待身邊的朋友,都覺得她們還只是小姑娘,想要精心呵護她們,然而忘記了——
即使是十四五歲的徐子吟,也並不是不能經受一絲風吹雨打的嬌嫩花朵啊。
顧盼想起徐子吟在主席台前甩開旗子的一瞬間,不得不由衷地讚嘆一聲,好帥!
她顧盼的朋友們,絕對沒有一個慫包!
眼看著徐子吟臉上已經浮現出惱意,轉身想要走的時候,顧盼一把拉住她,把她輕輕地圈在自己懷裡。
“你問我,你把我當朋友,我把你當什麼……”
顧盼的聲音在徐子吟耳邊響起,她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夏日的蟬鳴連成一片,樹上的夏蟬們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一個個叫得無比歡暢。顧盼和徐子吟站在這一片樹蔭下,耳邊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
然而身邊的一切聲音都漸漸弱化,徐子吟只能聽到自己撲通作響的心跳聲,低頭盯著濃密樹蔭下一片小小的太陽光斑,等待著對她十分重要的答案。
“我把你當作,我的小朋友啊。”
溫柔的女中音緩緩流淌,“我心理年齡比較大,三十來歲吧,所以看身邊十四五歲的初中生,總是有一種看待小孩子的感覺。不過以後不會了。”
顧盼緩慢卻堅定地收緊雙臂,用自己十四歲的單薄身體,帶給十四歲的徐子吟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我的大朋友徐子吟,以後我的胸膛,會放心地交給你守護。”
第18章
十一七天長假, 從9月30號晚上正式開始。
顧盼還記得自己上輩子中學和大學時的小長假,心情在假期開始前的那一晚上攀至最高峰, 之後的每一天, 心情都會隨著假期的減少而下滑。
不過現在的顧盼心情平靜無波,她只要抬頭看看自己制定好的計劃表,就會發現假期比平時還忙。如今還多了一項計劃表里沒有寫的任務——萬字檢討。
顧盼決定見fèng插針, 今天晚上就把這份萬字檢討寫完。顧盼從堆著高高的書的小書桌上,抽出了一沓壓在最下面的稿紙,開始埋頭苦寫。
水筆在光滑的稿紙上留下一道道舒展到有些放肆的墨跡,顧盼扯著嗓子朝老顧喊,“老顧, 你把案板上堆的那堆菜自己炒了!”
“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沒有掌勺了?”
老顧坐在沙發上不肯挪動屁股, “你炒的好吃就你炒唄, 這不十一放假了麼,先休息休息在學習,幹嘛一回來就往書桌上撲……”
顧盼無言以對,合著老顧說的休息休息, 就是讓她在廚房裡炒菜。
顧盼和老顧兩人你來我往互相打嘴仗的功夫,她的檢討已經寫滿了一張稿紙——雖然說一頁就分了十來段, 還都是一行剛寫完頭兩個字就分段。
顧盼看老顧實在支使不動, 開始動別的腦筋,“你給褚開慧打個電話唄,問問她吃了沒有, 沒吃的話叫她來咱家吃。這不十一小長假麼,聚一聚。”
順便在吃之前把菜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