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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顧盼的口哨音調轉高又轉低,清脆響亮地拐了兩個彎兒,“這麼好親,給我也親一口唄?”
顧盼的嗓音比一般的少女都低一些,但也十分有穿透力。她一嗓子下去,兩個原本親得難捨難分的情侶,頓時像兩隻受驚的小獸一樣,蹭得一下竄開了。
顧盼笑著又吹了一聲會拐彎兒的口哨,然後扭頭,看見老顧已經黑了的一張臉。
老顧伸手指著她的鼻子尖兒,氣得又開始結巴,“你、你、你……你像什麼樣子!一個小姑娘家說的是什麼話!什麼時候還學會吹口哨了!”
顧盼伸手,握住老顧指著她鼻子尖兒的右手,用溫柔的力道將老顧的手移下來,衝著他粲然一笑,“我這種口哨你不會吹吧……想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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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生氣的次數太多也就麻木了。
顧海聽著顧盼跟在他身後上樓梯的腳步聲,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心想著顧盼的青春叛逆期大概來的比一般小孩晚兩年。
只是顧海想不通,怎麼就這麼突然。顧盼之前看到小區里接吻的情侶,都是低下頭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過,這才過幾天,就敢衝著人家吹口哨說混帳話了!
這要是再發展下去,以後還不得成個女流氓?
顧海心裡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把一肚子教訓的話咽回了肚子裡。孩子之前想不開要自殺呢,這兩天好不容易看著心結打開,活潑了點兒……教育的事兒還是以後再說,先事事順著她來吧。
顧盼跟在顧海的身後,完全不知道老顧難得細膩一次的心裡想了這麼多念頭。
本就不寬的樓梯一側堆滿了各個鄰居家裡的七零八碎,狹窄得只能容納一個人走過。樓梯許久沒人打掃,全都落滿了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顧盼總覺得自己每一步踩上去,灰塵都噗的一下往上飄,然後落在自己的頭髮和臉上。
等到顧海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顧盼看清楚屋裡,反倒鬆了一口氣。
屋裡雖然雜亂,但還算乾淨。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加起來只有不到五十平米,每間屋子有多小可想而知,但也算五臟俱全了。
這個房子,顧盼從剛出生起就住在這裡,曾經一直住到她上大學。
畢竟是自己曾經住過十幾年的家。
走進家門的第一秒起,顧盼才真真切切地有了時光倒流的感覺。
她熟門熟路地走進自己的臥室,四仰八叉地砸在自己的床上。老舊的單人床不堪重負,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顧盼則疼得齜牙咧嘴,她已經習慣了這樣往床上躺,卻早就忘了她小時候的單人床……太他媽硬了!
等到身上的疼痛消散,心裡的酸楚卻漸漸泛了上來。
她很久不睡這麼硬的床了,也很久不住這樣又破又小的房子了。
她新房所在的小區不但有門有口,還有制服筆挺的保安小哥,對出入的每一個業主恭敬客氣地敬禮。
小區的道路上乾淨整潔,見不到任何垃圾,不屬於小區裡的陌生情侶,更沒有辦法鑽進來接吻。
沒有塵土飛揚的狹窄樓道,甚至根本沒有樓道,她住獨門獨院的雙層小別墅,門前的院子裡種著海棠、玉蘭和牡丹。當初找人看風水的時候,說種這三樣是玉堂富貴,富不富貴不知道,但花開的時候是真漂亮。
不過相比現在,倒確實是富貴的。
時光倒流,帶走了她曾經擁有的一切,不僅僅是財富,還有獨立和自由。
不是所有人都歡迎穿越的。
男頻里小市民穿越回過去可以虎軀一震,炒股經商賺大錢走上人生巔峰;女頻里瑪麗蘇穿越回清朝可以讓所有阿哥愛上我……
她自己呢,她為什麼要穿越回自己的十四歲?她穿越回十四歲又要做什麼?
顧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想不出一個結果。
一牆之隔,老顧打開了收音機,將音量調到很大,周杰倫年輕的聲音流淌出來。
老顧熱愛音樂,但是一向不喜歡周杰倫,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竟然沒有換頻道。
“一盞黃黃舊舊的燈,
時間在旁悶不吭聲,
寂寞下手毫無分寸,
不懂得輕重之分……”
老顧不知道在隔壁鼓搗什麼,傳出來噓噓咻咻的聲音,夾雜在周杰倫的歌聲中。
半天之後,一聲響亮的、轉了兩道彎兒的口哨聲,穿透了牆壁,清晰地鑽到顧盼的耳朵里。
和她白天吹出來的,問老顧要不要學的口哨聲,一模一樣。
刻意開大音量的收音機里的歌聲也遮掩不住那聲會拐彎的口哨。
緊接著,老顧明顯是為了掩飾的咳嗽聲傳來,咳得那叫一個震耳欲聾、撕心裂肺。
顧盼笑得前仰後合。
咳嗦聲、大笑聲,伴著收音機里的歌聲——
“想回到過去,
試著讓故事繼續。
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第3章
老房子裡掛著的窗簾就是薄薄一層棉布,根本談不上什麼遮光。
夏天天亮的早,顧盼八點的時候終於受不了照在眼皮上的燦烈陽光,無奈地翻身下床。
怪不得她三十歲的時候老顧會念叨,她小時候都從來不睡懶覺,原來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客觀條件受限。
顧盼走出臥室後,驚訝地發現,餐桌上竟然擺著早飯。
豆漿、糖片兒還有一個茶葉蛋。
家裡只剩下顧盼一個人,顯然是老顧特地出門買了一趟早飯,放到家裡後,才出門去上班的。
顧盼嘖嘖稱奇,別說她的中學時代,就連她上小學的時候,老顧也都是早上給她幾塊錢,讓她在路上買點東西吃。
給她買早飯的次數,一隻手絕對數的過來。
顧盼一邊大口咬著糖片兒,一邊想到,老顧肯定是因為昨天晚上的那聲口哨不好意思了,想要裝出一副靠譜爸爸的形象。
嘖嘖嘖,欲蓋彌彰。
顧盼兩口糖片兒下肚,眼睛就亮了,油炸的糖片兒中間薄邊緣厚,薄的地方蘇脆,厚的地方綿軟,厚厚的一層紅糖覆滿糖餅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口都甜滋滋的。
正是回憶里牽腸掛肚的老味道。
顧盼突然想起來,前兩年,也就是她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創業團隊裡一個小姑娘小廖是南方人,抱怨北方的糖片兒真難吃,又大又硬又沒滋味,簡直像是在吃抹布。
她當時不服氣,第二天早起親自開車轉了好幾條街,糖片兒買了一個又一個,結果真的再也找不到小時候吃的可口味道。最後她灰溜溜地去星巴克打包了好幾份早餐,拎去了工作室。
不知道小廖現在在南方的哪個角落上小學……真想拎著糖片兒殺過去,讓她嘗一嘗,真正好吃的糖片兒是什麼味道!
想到這裡,顧盼心中那股酸楚勁兒又想往外冒。不知道她未來的那些損友們,現在都在哪兒,以後能不能再相聚……
打住打住!顧盼連忙對自己叫停,端起盛過糖片兒的盤子,想到廚房洗乾淨。結果一邁進廚房,顧盼就皺起了眉頭,怎麼這麼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