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桂榮行至姜灼華身邊,那位端茶的婢女,將茶盞放在她和葉適面前便行禮退下了。
桂榮則對姜灼華道:「小姐,張師傅擬好了院中牡丹的品類名目,請您看看,哪裡還需要添改。」
說著,張師傅遞上清單,姜灼華接過,對葉適道:「你先喝口茶。」
葉適點點頭,但是面前的茶盞,他一眼未看。
姜灼華細細看了清單,這才指著其中一項,對張師傅說道:「這豆綠就去了吧,不要。」
張師傅聞言愣了愣,但凡種牡丹的,誰不養豆綠?
豆綠一品,是牡丹中極貴重的品類,奇就奇在它開花後是淺綠色,相當獨特。
正因如此,即便不好牡丹的人,偶爾也會種上幾株豆綠,拿來在文人雅士面前裝點主人家的品味,最合適不過。
念及此,張師傅不解的確定道:「小姐,豆綠極為珍貴,你為何不要呢?」
姜灼華默默翻了個白眼,這要是以前,這等品種,她委實也會稱嘆一聲奇,但是換做現在……
她轉頭對張師傅說道:「咱們實際點兒好不好?豆綠雖名貴,可開花了看著跟切開的包心菜似的,好看嗎?」
話音落,張師傅登時一臉苦相,極品豆綠,居然叫小姐比喻成切開的包心菜,暴殄天物啊!
葉適聞言,忍住了自己想笑的衝動,心下卻不由嘲笑,這姜小姐怕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的,能這般比喻豆綠,倒是個妙人兒。
姜灼華自是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已經給剛買回的這位男寵公子,分別留下了不講尊卑,沒規矩,沒文化的印象。
她只接著跟張師傅說話:「咱們就挑好看的種,你瞧,魏紫、姚黃、二喬、酒醉楊妃、青龍臥墨池這些品類不是更好嗎?尤其二喬,一花兼紅粉兩色,既好看又少見,不比豆綠差啊。何必非得拿那豆綠裝點門面?」
小姐都這般說了,張師傅還能說個不字嗎?先是把一院的蘭草給掘了,這會兒又將豆綠編排一番,小姐這品味,怎麼越活越俗氣了呢?
張師傅只得道一聲是,然後將清單接回來,正欲離去,姜灼華又跟著囑咐道:「記得往土裡多施點兒肥,到時候把牡丹種密一點兒,別開花後稀稀拉拉的。」
張師傅聞言更是糟心,牡丹本就艷麗,種密了,那豈不是艷麗娘給艷麗開門——艷麗到家了嗎?
想著,張師傅暗自嘆了口氣,悄麼聲兒的走了。
葉適看了一眼窗外,但見樓下院裡所有的土都被翻了起來,腦海中不由想像了下,滿院子濃郁且艷麗牡丹的情形,宛如當年住在鄉下,隔壁大嬸夏天曬在院兒里被單兒,一時只覺窒息。
葉適唇角抽搐兩下,收回目光,落在對面那張媚氣流轉的臉上。這小姐的品味,著實堪憂,不由試探著問道:「敢問小姐,這院裡……從前種的是什麼?」
姜灼華未覺其他,隨口回道:「蘭草。」說著,自己端了茶來喝。
葉適愣了下,這小姐的品味,能看上蘭草?不由又問:「種蘭草,怕是令兄授意的吧?」
這話問的奇怪,姜灼華不解的抬眼看向他:「不是啊,我自己種的。」
葉適又愣了下,居然是她自己種的?以她方才嫌棄豆綠那態度,委實無法想像居然還會喜歡蘭草!不由笑道:「真看不出來,姜小姐的喜好,竟如此千變萬化。」
這回姜灼華聽懂了,他怕是覺得奇怪,如此艷俗的她,怎麼會喜歡蘭草?唇邊漫過一絲自嘲的笑意:「蘭草乃花中君子,韓愈的《幽蘭操》里,我記得有一句『君子之守,君子之傷』,可見,君子都沒什麼好下場。」
話音落,葉適心裡又泛起不解,姜小姐居然通詩詞?不大可能吧,以她方才的表現,不像是通詩詞的,興許就是剛好從哪裡聽來這麼一句。
但是姜灼華這句話,他同意,君子確實沒什麼好下場。他的父親要做君子,做明君,寬厚對待弟弟,可是最後,卻被親弟奪走皇位。好在,他不是什麼君子。
正在這時,樓梯間,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像是有不少人一起走了上來。
葉適眸色一寒,目光轉向樓梯口,手在桌下悄無聲息的撩起了衣擺,以便隨時拔匕首。
若是出事,只好先將姜小姐挾持!
第13章
葉適的情緒繃緊到了極致,直到樓梯口第一個人冒出頭的那一刻,他緊繃的心方才鬆懈下來,鬆開了拉起的衣擺,將手平放在膝。
只見一排婢女,端著托盤,將飯菜送上了樓。
前來的婢女,少說也有十位,葉適微愣,一頓飯要吃這麼多道菜嗎?雖然他知日後事成,他的飯菜會更多,但現在看著,還是覺得鋪張。
當婢女將盤子放在桌子上後,葉適微微挑眉,菜的樣式雖多,但每個盤子裡只有一點點,還做得甚是美觀。
涼菜芙蓉豆花里的豆腐,被雕成了一朵花,成了名副其實的豆花,零星的小米椒切得細碎,灑在上面,宛如雪中盛開的紅梅。玫瑰甜釀,盛在琉璃碗裡,隔著琉璃碗,可見甜釀內徐徐上下浮動的玫瑰花瓣。澆汁茄龍里的茄子,如切片一般切開,但是還連著一點點,在盤中一盤,果如龍鱗。
他雖身份不凡,卻從未在富貴人家住過,傅叔對他的要求自小甚高,從未在口腹之慾上如此用心過,見到這樣一桌精心配製的飯菜,看著都覺心情甚美,做的這般好的飯菜,都叫人捨不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