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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曖昧的一笑,將她的手放下,自顧自的往前走了。
姜灼華來回看看自己的手,宛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對著康定翁主的背影道:「小姥姥,您可真是咱女人的好榜樣啊。哈哈哈……」
康定翁主聞言失笑:「還榜樣呢?我可是旁人眼裡的毒瘤。」
姜灼華走快兩步追上她:「以後,我陪你做毒瘤!你想想,日後那些迂腐的夫子,說起咱們,還不知如何咬牙切齒呢。能給他們添些不痛快,實乃我之榮幸。」
兩人就這般說笑著,在院裡散步到暮色初臨,方回房裡去,又聊到深夜,姜灼華沒去客房,直接和康定翁主一張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倆人都起晚了,起來後,又是一番盛裝打扮,待收拾好時,客人陸續都到了,一一落座,待她們二人出來後,康定翁主府的端午宴,便開始了。
康定翁主雖在外名聲不佳,但身份在這兒放著,且在當今皇帝那裡,她是有功之人,旁人心裡再不恥,面上還是跟她好生來往著,且趨之若鶩的。
而康定翁主呢,她愛熱鬧,也不管旁人真心與否,肯來她就請,反正對她這樣的人來講,今日痛飲慶功酒,明日樹倒猢猻散嘛。
宴會上,來客各自獻禮,隨後歌舞上,眾人在一片歡笑中,陸續給康定翁主和挨著她坐的姜灼華敬酒。
幾支舞下來,姜灼華便覺酒勁上了頭,暈得慌,便半倚在椅子上,迷了眼聽曲兒,一手支著頭,一手裡捏著一把雀翎羽扇,緩緩搖動著。
一曲舞停,絲樂聲畢,便聽旁邊的康定翁主,對來客說道:「前些日子,聽聞清音坊來了幾位男樂師,其中以兩位善箜篌者,技藝最為出挑,今日,我請來了府上,各位也都來鑒鑒,看這兩位是否名副其實。」
來客自是『翁主眼光好,我等沒能耐』云云的奉承了幾句,不消片刻,便聽得有兩個男子齊聲行禮的聲音:「給康定翁主請安。」
兩人雖是同時開口,但其中一個,聲音調高且昂揚,一種欲引人矚目的感覺。這便襯得他身邊的另一個,聲音渾雅沉穩,顯得不卑不亢。
姜灼華睜開一直眯著眼的,瞧了瞧,奈何醉眼模糊,瞧不清楚,便接著閉上了眼,靜候這兩位樂師的箜篌技藝。
第9章
姜灼華醉酒之際,忽聽得箜篌樂起,弦聲錚錚作響間,清甜的曲調如涓涓溪流緩緩入耳,又聽得其中一名男子開嗓,徐徐唱起了開篇:「仙途緲緲,自在無情,便恐人間最多情,爭教韓君墮仙靈,冥王殿前陰測測,故人何安心戚戚……」
兩位樂師所演之樂,喚作《東萊不似蓬萊遠》,講得是八仙之一,韓湘子地府救妻的故事。
韓湘子容貌俊朗,是位不折不扣的翩翩君子,善洞簫。民間有傳聞,韓湘子愛妻病逝,他方飛升成仙。後得知愛妻在陰司受苦,不顧墮仙之危,隻身入地府,將愛妻救出,送入了輪迴。
全曲皆以韓湘子的視角演唱進行,分為五段,他為人時的恩愛生活、愛妻離世時的悲苦、成仙后的思念、知曉愛妻受苦時的悲憤,以及送她入輪迴時面對永恆分離的無奈與痛苦,演的酣暢淋漓。
曲調亦是隨著這故事的走向,從開始的輕快甜美,漸漸轉為低吟淺訴,至入地府時,轉為氣勢磅礴,到最後分別時,曲調忽又漸緩,淒婉無雙,宛如四時變幻,教人一曲嘗盡冷暖。
聽著前段這緩而恬靜的箜篌樂,以及男子歌唱時略帶沙啞的聲音,叫姜灼華只覺身心熨帖,不多時,竟陷入了淺睡。
半實半虛的夢裡,姜灼華的思緒跟著這曲《東萊不似蓬萊遠》漸行漸遠。
曲子的流轉以及男子唱出的歌詞,她的腦海中,竟漸漸勾勒出完整的畫面來。
夢裡,她時而是看客,時而是韓君惦念的妻子,與他一道經歷著這一段求而不得的故事,心也跟著時喜時悲,跌宕起伏。
在淺夢中,姜灼華雖看不清韓君的樣貌,但是意識里,知他是仙,便自覺勾畫出一個身形頎長,白衣渺渺的男子來,他衣袂翻飛間皆有仙雲繚繞,舉手投足間亦有蔓華香陣陣襲來,不染塵埃,不落凡俗,有著天上地下的男子,所不及的樣貌與氣度。
許是奏樂者技藝高超,又許是這詞寫得字字入心,待一曲畢時,姜灼華的心,徹底沉淪在韓君將妻送入輪迴後的悲痛里,情緒低落的厲害,眼角亦是漸漸濕潤。
她尚沉浸在那股子難過中回不神來,竟連康定翁主何時將那位,彈箜篌兼歌唱的男子召上前來的都未察覺。
康定翁主見他上前,含了讚許的笑意,示意身旁女婢,將備好的賞禮給了男子,男子伸手接過,垂眸行禮:「多謝翁主。」
嗯?這聲音,不就是夢中韓君歌唱的聲音嗎?
姜灼華醒了過來,睜開了醉眼迷離的雙眼。一雙墨色雲紋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是他素白衣衫熨燙平整的下擺,順滑無比的流光緞垂至他的腳面,過堂風輕輕一帶,便如夢中韓君的衣衫一般有仙雲繚繞。
這樣的景象,一時間竟讓姜灼華恍惚以為還在夢裡,難以置信的接著抬眼去看,男子清俊眷雅的相貌映入眼帘。
他全程目不斜視,雙唇微抿,在兩位絕代佳人面前,甚為克己,這讓他俊秀的眉宇間,平添一份冷硬。
如此神態,恰如那入地府救妻的韓君,深邃、且蘊藏著所向披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