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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原本精緻的蠶絲衣服,早已因為席地而坐、席地而睡,弄得髒亂不堪,連著將近半個月沒洗漱,沒沐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葉適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有把日子過到這份兒上的這一天。
終於,於四月底,晌午時分,葉適進了姑蘇城。
他看著偌大的姑蘇城,眼裡有些迷茫,現在還不知她在何處,估計得在姑蘇呆上幾天。
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行,實在不成,先在哪個客棧茶館找個活計做做,賺點兒錢。
他沒打算叫姜灼華知道自己來了,更不可能再去跟她要錢,她都養了自己那麼久,怎麼好意思再開口。
想著,葉適朝著一家客棧走去,進了客棧,跟掌柜的問道:「請問掌柜,你們店裡缺人手嗎?」
掌柜的打量葉適一番,低下頭忙自己手裡的事,漫不經心的說道:「上郡來的災民吧?去霜洲客棧吧,那邊有救濟災民的棚子。」
葉適討了個沒趣,只好退出了客棧。
有地方遭了災嗎?看來見過姜灼華後,他得趕緊回京。
但是,他怎麼能去救濟災民的地方要吃的呢?不過,他口中說的霜洲客棧,能救濟災民,掌柜的應該心地善良,不如去那裡問問,缺不缺人手。
想著,葉適便拉住個過路人,行禮問道:「敢問霜洲客棧在何處?」
那人看了看,亦將他當成上郡來了災民,指了路,說道:「直走,到十字路口右拐,到平沙街,就能看到霜洲客棧了。」
葉適道了謝,往那邊走去。
第91章
葉適按照方才那人的指路, 一路找尋, 終於遠遠見到了霜洲客棧的招牌。
他心頭一喜,但見客棧正門旁邊,搭著三個棚子。
正值晌午, 棚子裡坐著好些災民, 手裡端著碗,正在喝著粥。還有一些人, 正排著隊,在一名面帶面紗的女子面前,排隊輪流等著舀粥。
葉適不由愣住,停下了腳步, 那手裡拿著大鐵勺, 正在給災民盛粥的人, 不是姜灼華還能是誰。
她換下了往日的曳地長裙,穿著裙擺只到腳面的三繞曲,寬大的袖口用綁帶扎住,正專注而又耐心的給災民們一勺一勺的盛粥。
葉適的心在胸膛里砰砰跳起,遠遠的站在街道的人流中, 定眼望著姜灼華,仿佛這偌大的姑蘇城,都被她一人填滿,眼裡心裡, 都只有眼前的她。
葉適唇角漸漸掛上笑意, 可笑意沒有掛多久, 卻又化成了凝在眉心的一抹愁意。
他本是想著,遠遠看她一眼就回去,現在看也看到了,也該走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挪不動腳步,站在原地,目光鎖在她的身上,片刻不離,仿佛怎麼也看不夠。
正在這時,姜灼風和蔣霜洲,每人肩上扛著一袋米,從葉適身後的路口,朝霜洲客棧走來。
姜灼風見到路中間,站著一名衣衫髒亂的高大男子,還朝著霜洲客棧門口不停張望著,他便以為是上郡來的災民,卻因為自己是年輕男子而不好意思過去。
畢竟這樣的災民,他這些日子也遇見不少。
其實有多大關係呢?誰沒落魄的時候,越是落魄的時候臉皮就得越得厚啊,等這段時間熬過去,不就都好了嘛。
念及此,姜灼風走到那名男子身後,拍了下他的肩頭道:「兄弟,過去吧,別……」
話未說完,葉適轉過身來,熟悉的俊臉印入眼帘。
剎那間,姜灼風傻眼了,瞪大雙眼看著葉適,正不知該說什麼,葉適慌忙看了一眼那邊的姜灼華,見她沒有發現,忙一把拉著姜灼風的衣袖,鑽到了對面商鋪旁邊的狹窄小巷子裡。
姜灼風忙對蔣霜洲道:「掌柜的,你先回去。」
蔣霜洲不解地看看二人,便先扛著米回了客棧。
進了小巷子裡,姜灼風將抗在肩上的米放在腳邊,正欲行禮,卻被葉適一把拉住,道:「拿我當尋常人即可。」
姜灼風頗有些不習慣,但念及此時在外,便只好應下,抱拳行禮意思了一下,而後問道:「公子不是病了嗎?怎麼會出現在此處?還是這副模樣?」
葉適不由抿抿唇,道:「我沒病,我這趟出來,其實、其實是微服私訪。但是在武陵郡,被小混混偷了錢袋,連著私印和令牌,也被偷走,沒有辦法跟官府聯繫,支取不到銀兩。」
姜灼風聞言,似不可置信一般瞪大眼睛,壓著聲音質疑道:「公子,私印那麼要緊的東西?怎麼能和錢袋放在一起?而且,出遠門,錢要分成好幾份,分別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
他哪兒知道這些?從小教給他的都是朝政權謀,誰會跟他講這些?葉適聞言抿唇,不由垂下眉眼,而後道:「我……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偷錢……」
姜灼風不由拍了下自己腦門,其實他想拍的是葉適,奈何不敢。
被人伺候照顧著長大,從未在民間生活過的葉適,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生活經驗?
想到這兒,姜灼風忙問道:「武陵郡距姑蘇城,饒是馬不停蹄,也得七日的功夫。您錢被偷了,您怎麼到的這裡?」
葉適又道:「遇到一位心善的出家人,給了我幾個饅頭,堅持了幾天。後來實在沒辦法,我就當了我的馬,換了些錢。」
姜灼風聞言更是不解,問道:「宮裡的馬,無論是品相還是腳力,當個七八兩銀子沒有問題,可您……」說著,姜灼風不由上下打量一番葉適此時的形象,眸中滿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