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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見他這般不是抬舉,正欲撂狠話,卻聽得與他同行的另一位樂師,不服氣的酸道:「就屬你金貴,旁人眼巴巴的盼著入貴人府上,你卻推三阻四。還想在清音坊里混到白頭不成?趕緊跟人家走吧,也不瞧瞧自個兒身份,裝腔作勢的樣兒看著我就心煩。」
說罷,這位樂師抽出棉布,自顧自的擦琴去了。只是那動作,與其說擦琴,更像是泄憤。
他難得能來康定翁主府上一趟,本想著能被翁主看上後留下,怎知風頭全叫柳亭之搶走了,心裡頭本就憋著一股子怨氣,這會兒又見他推三阻四,看著愈發不順眼,一時沒忍住,便酸了幾句。
這話說完,管事的順口接道:「聽到人家怎麼說了嗎?本就是好事,又不是把你往火坑裡推,人人盼著的,你卻不識抬舉。怎麼?康定翁主的面子還說不動你了是不是?」
話至此處,葉適心知再拒絕下去,怕是會露出馬腳,於是便含了歉意的神色,拱手行個禮,賠笑道:「哪裡哪裡?在下只是對自己琴技信心不足,承蒙姜小姐不棄,亭之聽從安排便是。」
管事那人神色稍緩,面上又回了笑意:「嗯……就該這樣,人往高處走嘛,來了機會就抓住。清音坊那邊,翁主會派人去說,銀錢數目也會報去姜府,你在這邊兒等著,一會兒宴會結束,就隨姜小姐回府。」
「是。」葉適應下,送了管事那人出去。
他站在偏室門口,望著管事離去的背影,心思漸漸穩下來,隨之起了疑。
先是今早文宣王忽到清音坊,緊接著又半路殺出個姜小姐。而這姜小姐的兄長姜灼風,是太子麾下黨羽。
這就叫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的身份,已被皇城內的人察覺?
按理來說,以清音坊作為據點,又養著一批不知真相的真樂師,不該被人發覺才是?但是皇城內的人,各有各的手段,做得再隱秘,也難確保沒有一絲紕漏被人發覺,萬事謹慎為上。
葉適擰眉想著對策:暫且按兵不動,先跟她回府,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是不知道,姜府里等著他的會是什麼情形?
若是身份被人察覺,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按一直探查的動向來看,姜灼風此時不在京城。若是姜小姐只是單純的看上他的琴技,過些時日,叫人想法子把他弄出來便是。
葉適心裡懷著十分的警惕,回到偏室內,靜候宴會結束。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天色至黃昏,偏室里才進來一位婢女,笑著對葉適道:「柳公子,我們小姐有請。」
這婢女?不就是剛才一直站在那位喚他韓君的小姐身旁的嗎?原來,她就是姜小姐。方才在宴會上,還聽人指著她說,這幾日因退婚鬧得滿城皆知。
總算是將人對上號了,葉適對姜小姐婢女笑笑,轉身拿起箜篌,跟在她的身後,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翁主府門前,見門外停著一轎一車,那婢女轉身對他道:「小姐醉酒,已上了轎,還請柳公子上馬車隨行。」
葉適看一眼前方那八寶琉璃蓋的轎子,點點頭,上了後面的馬車。
車簾落下,黃昏暖黃色的光芒被擋在了簾外。聽得車夫一聲令下,車身便輕微的搖晃起來。
見車內只有自己一人,葉適方俯下身子,撩起衣擺,摸了一下短靴。確定匕首還好生藏在裡面,方才重新坐直身子。
第11章
葉適坐在馬車上,時刻保持著警惕,只覺這一段路,走的萬分漫長,好似沒有盡頭一般。
過了許久,馬車終於在停下,葉適的目光,隨之盯緊著車簾,手下拉起衣擺,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提著劍掀開車簾向他刺來。
然而,他只聽見車外有女子的聲音隱隱傳來:「讓他跟我一起去耀華堂。」
又聽得一名婢女道了一聲「是」,隨即,便有細碎的腳步聲朝他這邊走來,車簾被掀起,依然是先前帶他上車的那名婢女:「柳公子,到姜府了,請隨小姐同去耀華堂。」
見來者是婢女,葉適鬆開了衣擺,面上得體的笑意盈然,仿佛剛才那個準備時刻拔匕首的人不是他:「好。」
葉適拿了箜篌,走下了馬車,前面的姜灼華已在一群婢女的簇擁下,走進了府門,他四下看看,確定無埋伏的可能,方才抬腳跟了上去。
桂榮走回姜灼華身邊:「小姐,是否要給柳公子單獨安排住所?」
姜灼華聞言,細想一番。這事兒不宜操之過急,畢竟和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她覺得有點兒怪。
而且,對於男子來講,男寵這種事,多少有些傷顏面,也給他個接受的過程,省得到時候給她擺臉色,弄得她跟霸王硬上弓似的,畢竟這事兒,還是兩廂情願的情況下比較享受。
但是要給他單獨安排住所,這也不大好,不利於交流。得,就讓他住在耀華堂吧,和她一屋,先睡外間,沒事兒聊聊詩詞歌賦,人生理想什麼的,等差不多了,再談旁的。
畢竟,以她前世的經驗來看,孤男寡女呆一屋,不出事兒才奇怪呢。
念及此,姜灼華對桂榮說道:「就耀華堂吧,讓他住外間。」
桂榮聞言愣了:「小、小姐……這、這不妥當吧?」
姜灼華白了桂榮一眼:「有什麼不妥當的?你當我買他回來,就是聽他彈琴的?我這輩子沒打算再嫁人,也不再是從前那個姜小姐,你慢慢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