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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適低眉聽著,聽到此處,忽覺心頭一亮,仿佛開闢了新思路,笑著接過話:「在下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蓮花重生後的哪吒,已不再具備這可敬的反骨,而是和曾經那些壓迫他的人為伍。」
姜灼華點點頭:「對啊,所以我後來一直覺得,蓮花重生的那一刻,哪吒才是真的死了。尤其是後來看《西遊》,哪吒與跟他曾經一樣具有反骨的孫行者拔刀相向,更是把他的悲劇加深了一層。所以,我只敬佩當初那個,敢於向整個世俗宣戰的哪吒!」
葉適聽此問道:「《西遊》?好看嗎?」
姜灼華道:「當然好看啊,我這兒有好多話本子,你可以慢慢看。咱們先去吃飯吧,吃過飯你再回來補個覺,瞧你那眼睛……」
說到此,姜灼華起身湊到也是跟前,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低聲揶揄道:「可心疼死我了。」
葉適聞言,身子一顫,宛如閃電穿身而過,神色更加的不自在,唯可見喉結上下浮動。
姜灼華看著他這幅模樣,眼風從他面上划過,抿唇留給他一個媚笑,轉身出了臥室。
葉適踟躕了一會兒,跟在她身後出了門。
葉適望著姜灼華婀娜的背影,若是不提方才她故意撩/撥自己的那句,心裡確實對她生了些讚許。
忽就覺得,之前覺得她品味堪憂,大概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她說只敬佩那個敢於向世俗宣戰的哪吒,而她自己,現在又何嘗不是再跟世俗作對?
從不像別的小姐那般含蓄的笑,在院裡種滿人人都斥之為俗的牡丹,尤其是敢在這個講究女人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的大環境裡明晃晃的養男寵。
姜小姐,委實是個奇女子!
想到此,葉適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個淺淡的笑意,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剛走出去在窗邊圍桌坐下,姜灼華就見姜重錦帶著兩個婢女,拎著四個食盒進了耀華堂,她前腳剛進門,後腳姜灼風也踩著點兒來了。
姜灼華見此,唇角笑意溫軟,她的耀華堂,前世從沒這麼熱鬧過。
幾人正一起吃著早飯,忽見寶如帶著一張帖子匆匆走了進來。
寶如將帖子雙手呈給姜灼風:「少主,二房家的夫人,帶客來訪。」
第27章
姜灼華冷嗤一聲:「嬸子總是這樣。旁人都是提前一天遞拜帖,她可好,每次人都在門口了才遞。若是我們正好外出了,她上哪兒找人去?」
姜灼風笑笑,隨手將那做樣子的拜帖扔在桌上:「所以她才趕早來啊……」
話到此處,姜灼風忽地想起什麼,忙對姜灼華道:「我想起來了,會不會是那個……那個人……」
他差點兒開口問出來,忽地想到姜重錦和妹子的男寵在,這才把話說模糊了。
姜灼華聞言,恍然驚覺,對啊,險些忘了。
當初她跟宋照和和離後,她的嬸子林氏,給她介紹了第二任丈夫——穆連成。
她這個嬸子,十足十是個坑起婆家人來不眨眼的,嫁給她二叔這麼多年,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時時刻刻不忘惦記幫襯娘家。
女人嘛,惦記娘家正常,畢竟是生養長大的地方,可幫著娘家坑婆家,這事兒可就辦得不地道了。
當初,姜灼華剛跟宋照和和離,宋照和又把她名聲弄成那個樣兒,她委實低迷了好一陣子。
就是在姜灼華最低迷的時候,林氏帶著她姐姐的兒子穆連成,來到了姜府。
這個穆連成呢,比她大十歲,說是髮妻早亡,而姜灼華在外人眼裡又是個被休妻的,林氏的意思是呢,兩個人都成過一次親,湊一塊過正好。
但是那時候的姜灼華心裡正不痛快著,委實不想這麼快再嫁,哥哥也是有點兒看不上穆連成的身份,是個縣令手底下打雜的主薄。
所以第一次見面後,就打發走了。但是這個穆連成呢,在此後的日子裡,時不時的就讓人給她送些小玩意兒,裡面不乏夾著一些安慰人的小花箋,剛開始看沒啥感覺,可是看久了,心裡慢慢也就挺感動,覺得這個男人在她身上花了心思。
而且那時候,拜宋照和所賜,滿京城裡都對她指指點點,但穆連成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過去,只要兩個人以後過的開心就好。
所以,姜灼華沒出息的動心了,和這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成了親。
穆連成變成妹夫,作為哥哥的姜灼風,自是不願意寶貝妹妹跟著他受苦,所以就通過太子的關係,在九卿手底下給穆連成找了個屬官的差事,銅印黑綬,俸祿六百石,相當不錯。
成親後,姜灼華在美夢中徜徉了八個月。八個月後的上元節,那天穆連成在宮內輪值,所以姜灼華就帶著桂榮一起去逛燈會。
燈會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姜灼華在一盞燈前停下,饒有興致的看著燈上的謎語。
忽見對面人群中,一個婦人領著個六七歲的小兒直奔她來。
姜灼華以為她們有事相求,當那對母子走到面前,含了笑意正欲發問,不成想,一個冷冰冰的耳光脆生生地甩在了姜灼華臉上。
到如今,她已經忘記了那天那婦人具體說了什麼,但是燈會上駐足投來目光的人群她卻記得很清,他們的目光,從最初的疑惑,變作嘲笑與指指點點,以及那天,她百口莫辯下只想尋死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