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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葉適忽而停下,因為他在姜灼華唇邊,看到一抹促狹的笑意,他瞬間明白了過來,面上方才急急解釋的神色淡去,轉而化作瞭然,但他轉瞬垂下眼眸,頗為委屈的說道:「你故意的。」
姜灼華見此,不免心軟,對他道:「哎呀,你認真做什麼?逗你的。」
葉適點點頭,神色間依舊有些委屈,悄麼聲兒的站著,姜灼華只得站起身,另外取了件裡面縫了皮毛的外衫,抖開拿在手裡道:「你別委屈了,來吧,我拿著你穿。」最是見不得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哎……
葉適忍住偷笑的衝動,轉身將手臂伸進袖裡,套上後,葉適自己系腰封,姜灼風則幫他拉衣領。
元嘉於此時走了進來,姜灼華不由後退一步,說道:「我先回臥室午睡,你們聊吧。」
姜灼華雖知葉適待她好,但是他這些奪位上的事,她是能不參與就不參與,能不聽就不聽,畢竟事關重大,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假如明天就和葉適翻了臉,聽來的這些事,興許就是要她性命的一把刀,還是謹慎為上。
葉適看著尚在搖曳的珠簾,向元嘉問道:「每次說到朝堂之事,她能避就會避開,她是不是……還是不願走進我的生活,是不是對她來說,這些事情,太過陰暗,太過束縛?」
元嘉看了看葉適,行個禮道:「既然您問了,我就說兩句吧。我覺得是您想太多了。我倒覺得姜小姐這樣挺好的,分寸把握的很到位,日後若要長久相處,對你們有好處,人不能因熟而失利。」
葉適不解道:「何謂因熟而失禮?」
元嘉道:「您是殿下,大家都聽命於您,您不知道也是尋常。簡單來說吧,比如說我和良翰,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良翰不喜歡別人穿他衣服,而我覺得我和他熟,是好朋友,就隨便拿他衣服來穿。這便是因熟而失禮。」
葉適聞言沉默,靜靜去想這話,元嘉接著道:「姜小姐做的很好,跟您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你想啊,若是你真登了大寶,姜小姐做了皇后,她若是恃寵而驕,什麼都不顧及,有些事終會讓你們雙方為難,但是姜小姐,分寸把握的極好。您就別多想了。」
可是他不願意姜灼華和他保持什麼距離,她若是能多對自己提要求該多好,總覺得與她而言,自己可有可無,有是好事,沒了也不要緊。
元嘉看看尚在深思的葉適,不由嘆口氣,復又行個禮道:「殿下,我能說正經事兒了嗎?」
第67章
葉適「嗯」了一聲, 收回目光,走回書桌前坐下,看向元嘉:「你說。」
元嘉行個禮道:「今早宮裡傳出的消息, 司空之位空懸,這些時日, 皇后娘家以及太子,正在為此位努力。但是恭帝並不想將三公之一的位置再給皇后家的人,他心中已有人選,對太子與皇后奪此位之心,頗為厭煩。」
葉適兩指之間捏著書頁角, 緩緩摩擦,沉默片刻後問道:「恭帝的人選是誰?」
元嘉道:「武陵郡守。十日前已動身進京。」
葉適擰著眉心想了片刻, 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但聽他沉聲道:「讓恭帝厭棄太子,眼下倒是有個法子,在武陵郡守入京前殺了他, 然後嫁禍太子,恭帝會覺太子為了扶持自己勢力不擇手段。被恭帝厭棄後的太子, 定會更加心浮氣躁, 更加著急, 這個時候, 太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那可就不好說了。」
元嘉眉心一跳, 忽有些不敢直視葉適, 他心下不由起了慌亂,想了片刻,拱手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畢竟是奪位,有些犧牲……也是尋常。」
葉適知道元嘉此話何意,他怕是有些不能接受殺武陵郡守之舉,葉適淡淡的瞥了元嘉一樣,沉聲道:
「同情武陵郡守?你可知,武陵郡守是如何坐上此位的?當年恭帝弒兄,多少忠良斥其不孝不悌之舉,但也有大批『識時務者』,倒戈恭帝。這武陵郡守,就是當初靠檢舉自己頂頭上司方得上位。他既然可以拉旁人給自己鋪路,我又為何不能拉他給我鋪路?去,按我說的做,在進京路上將其截殺,嫁禍文宣王。」
元嘉不接道:「不是要扳倒太子嗎?怎麼又嫁禍文宣王?到底要嫁禍誰?」
葉適看著這蠢笨的樣兒,委實懶得解釋,蹙眉道:「截殺武陵郡守一事嫁禍文宣王!去,按我說的做。」
元嘉抿抿唇,拱手應下,轉身離開。
葉適看著元嘉離開的背影,心頭冒上一股燥氣,一會兒腹誹元嘉對不該心軟的人心軟,一會兒又厭惡今後的路上,會如今日這般動手殺很多人。
武陵郡守恰好曾行過不義之事,讓他在取其性命時尚覺理直氣壯。
但是……假如武陵郡守是旁人,是個不曾參與當年變故的官員,他難道就會放過他了嗎?必然不會,到那時,又會有新的理由來說服他,比如,一將功成萬骨枯,奪位怎會沒有犧牲?
心內的煩躁攪得葉適不得安寧,索性書也不看了,他起身進了臥室,掀開珠簾,但見裡間輕薄的屏風後,隱約可見她躺在榻上的身影。
葉適心漸平靜下來,唇角不由勾起一個笑,他這一生都不得自由,但是看著自在灑脫的姜灼華,他便不自覺覺得心情好,就好似看到嚮往中的那個自己,一時間,再灰暗的心,也能鍍上一層灼耀的光彩。
想著,葉適收回目光,走過去在外間的榻上合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