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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連成看著姜灼華,眸色中滿是藏不住的怒意,當初被姜灼華害的家破人亡,又被她府中男寵打傷,所幸他身上還有些錢財,靠著這點銀子,買通左馮翊家中管家,入府給小公子做了教書先生,這才得以接觸到現今的夫人。
穆連成仍然記得那些時日的折磨,為省錢用在刀刃上,他夜宿街頭,忍著身上的傷痛不敢用藥,直到他從新起勢前,那段時日吃盡了從未吃過的苦,宛如喪家之犬,叫他銘記在心。
穆連成緊盯著姜灼華,冷聲問道:「芸娘和我兒子呢?去了何處?」
姜灼華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人家要走,去哪兒管我何事?」
穆連成心系兒子,見姜灼華不說,眸色愈發狠厲,上前一步,逼問道:「我兒子呢?」
葉適見此,踱步上前,擋在姜灼華面前,低眉俯視著比他矮半個頭的穆連成,沉聲道:「你憑什麼認為姜小姐會知道?」
穆連成這才抬頭去看葉適,冷哼一聲,道:「哼,芸娘一向老實,若無姜小姐助力,她如何走得一乾二淨?」
葉適回道:「芸娘要走,是對你失望之極,若你行為妥當,哪怕再來十個姜小姐,她也不會離開你。我勸你,不要再來糾纏,否則,後果自負。」
穆連成聞言,不由失笑,張開手臂,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著,復又對葉適道:「怎麼?你當現在的我,還是從前那個我?任你一個男寵也能隨意對我動手?呵,行,看出來你們是鐵了心不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們走著瞧,希望你們能一直如此嘴硬。」
葉適聞言亦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話我喜歡。穆大人即夸下如此海口,就不要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說著,葉適指一指穆連成的衣擺:「我瞧著穆大人是顛倒是非黑白,顛倒慣了,謊話也說慣了。穆大人這身衣服不錯,不如割下一段袍角,將你跟你妻子說的那些姜小姐如何坑害你的事,全部都寫下來,日後也好有個證明,省得你又賴帳。」
穆連成聞言不動,抿抿唇,緊盯著葉適,葉適見他此等模樣,不由一笑,道:「怎麼?心虛?你怕什麼?你不是說了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若是日後穆大人身處高位,成王敗寇,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穆連成聽聞此言,明白了葉適話中之意,他是說,假如日後自己身居高位,那麼誣賴給姜灼華的那些事,他們就認下。
他看了看葉適和姜灼華,姜灼華父親為恭帝所貶,只要恭帝及其子嗣在位一日,姜家翻身便難如登天,而眼前的男子,不過是個樂師出身的男寵,就是給他登天的本事,頂多也就是在太樂令手下做個小官。
葉適見穆連成神色鬆動,撩起衣擺,從靴中取出一把匕首扔給他:「割吧,筆墨可從公主府里借。」
穆連成接過匕首,割下了一段袍角,復又遞還給他,派人從公主府下人手裡借了筆墨出來。
而後,穆連成原原本本的,按照他跟穆夫人所言,寫下了姜灼華的「罪行」。
葉適接過,甩干墨跡收好,轉頭附身到姜灼華耳畔,低聲問道:「前世,他騙了你多久?」
他口中溫熱的氣息,在寒冬中縈繞在她的耳邊,姜灼華心頭跟著一暖,輕聲笑道:「八個月。」
葉適點點頭,轉回身子對穆連成道:「來日穆大人若是有了登天本事,我二人自會拿此前來謝罪,哪怕是掘地三尺,也會幫你找到妻兒。但若是我比你站的高,你需去姜府門前跪上八個月謝罪,卯時跪亥時歸,可好?」
穆連成雖不知為何是八個月,以為只是葉適隨口一說,冷哼一聲,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說罷,穆連成又看了葉適身後的姜灼華一眼,拂袖離去。
穆連成上了馬車,和妻子離去,姜灼華看著那漸漸走遠的車架,在這寒冬臘月里,身心卻感暖意襲人,萬分熨帖。
葉適不喜她還看著穆連成離去的方向,便對她催促道:「外面冷,咱們回去吧。」
姜灼華收回目光,看著他笑笑,道:「好。」
回到耀華堂,掀起厚厚的門帘,便覺一股暖流撲面而來,倆人解下大氅遞給出來相迎的婢女,而後一同上了樓。
各自去泡了個熱水澡,出來後,姜灼華坐在貴妃榻上看話本,葉適則散著半乾的頭髮,在書桌前著手重擬計劃。
他將原先的布局全部打亂,要一步一步重擬,很是費腦力。
姜灼華看著話本,卻不知為何今日有些看不進去,眼睛不由從話本上移開,向葉適看去。
但見他坐在書桌後,腰背自然挺直,翻著手中名冊,時不時的拿起毛筆,在一旁的紙上寫下幾個字,神色認真又安寧。
姜灼華看著看著,唇角不由勾起一個笑意,而後乾脆放下手中話本,手半支著頭,認真的看起了美男子。
她從未想過,過去那個突然奪位的人,會和她有今日這般坐在同一個屋裡的時候,更是從未想過,過去求而不得的一切,竟是他慢慢給了她。
葉適忙得認真,滿心裡都在琢磨該怎麼早些奪位,完全沒有注意到姜灼華看了他許久。
冬日天黑的早,不知何時,天色暗了下來,葉適正覺視物模糊,忽地一盞燈在桌邊亮了起來。
葉適抬頭看去,正見姜灼華盈盈立於桌邊,放下手裡的火摺子,面含笑意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