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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不再理會桂榮那副見了鬼般的愕然神色。
回到耀華堂,姜灼華在正室的貴妃榻上坐下,婢女們奉上了茶。
葉適隨之走了進來,抱著箜篌站在廳內,趁姜灼華喝茶的空檔,四下看了幾眼,確定沒有埋伏。
姜灼華今日喝了一天酒,這會兒有點兒口乾,細喝了一盞茶後,才抬頭看葉適。
見他抱著箜篌,直挺挺的站在廳內,神色漠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他怕是還未知曉自己即將要做男寵,以為她只是和旁的人家一樣,將他買進私養的樂隊中,不然這會兒,應當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才對。
姜灼華有意和他培養感情,便笑道:「柳公子,宴會上,我們有吃有喝的,只是難為了你們,你怕是到現在還未進食吧?這樣吧,我剛才在宴會上喝多了,也沒吃什麼東西,這就叫廚房傳飯,你陪我一起用些吧。」
說罷,對桂榮道:「桂榮,將柳公子的琴放去我臥室外間,阿蘭,給柳公子上茶。」
兩位婢女依言照做。
姜灼華從貴妃榻上起身:「柳公子隨我來。」
說罷,上了耀華堂二樓,飯桌擺在靠西的窗前,窗扇大開,夕陽的餘暉,正好灑在桌上。
姜灼華先坐下,然後指著對面的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這邊兒坐。」
葉適心下深感奇怪,買回來的樂師,除了不用做活,其實和下人無異,這姜小姐,為何要請他同桌用飯?這其中,莫不是有詐?
姜灼華見他遲遲不上前,便以為他是覺得和主子用飯不合規矩,於是便開口解釋道:「在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我樂意讓誰上桌,誰就可以上桌,過來吧。」
此話一出,葉適更加堅定了其中有詐的念頭。
他自小由傅叔教養長大,幼時住在鄉下。記得有一次,傅叔外出,他做完課業後,去門口等傅叔,正好看見鄰居家的小孩兒在玩兒將軍打仗的遊戲,平時傅叔本就不讓他外出,見他們玩兒的開心,一時貪看住了。
其中有個小孩見了他,走過來跟他搭訕,說正好缺個副官,問他要不要一起來玩兒,年幼的他,自是抵不住誘惑,和那幾個小孩子一起玩兒了起來。
玩兒的一開心,便忘了傅叔。正『打仗』打得開心,無意間回頭,卻看到傅叔站在門口。即便傅叔戴著面具,那一刻,他依然感受到了傅叔眼神里的怒氣,便丟下同伴,垂著頭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傅叔讓他在院子裡,對著做將軍那位孩子的家,跪了一夜。
那時正是深秋,夜裡一場秋雨,將他凍得瑟瑟發抖。
第二日傅叔晨起時,他雙腿早就沒了知覺,而傅叔出來後,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就是要讓你永遠記住,你身份尊貴,永不可同下等人混跡在一處。你父親親近下等人的後果如何?什麼人配讓你做副官?他們本該在你面前低三下四、搖尾乞憐!總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仰望你,跪拜你。你沒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你需要的,只有乖乖臣服於你的臣子。你若臣服於他人,就是如昨夜這般下場!」
即便時隔多年,傅叔那被藥傷了的破裂嗓音中的瘋狂與憤怒,叫他至今記憶猶新,而那夜跪在秋雨中的寒冷與睏倦,飢餓與雙腿的疼痛,亦是在他心裡留下烙印。
傅叔雖手段過激,卻也讓他深刻的明白了一點,尊卑有別就是尊卑有別,若有人不在乎,要麼就是如他父親一般引狼入室,要麼就是另有企圖。
而眼下,對方目的不明,對於姜灼華所言,謹慎起見,他認為,是第二種可能。
念及此,葉適勾唇一笑,對姜灼華道:「好啊。」
說著,走上前去在她對面坐下,就讓他看看,一個女人,能使出什麼手段來?
第12章
葉適坐定,沖姜灼華微微一笑,神色坦然,並無抗拒之態。
姜灼華見此,心想:上道兒。
她回以一笑,掛著披帛的手臂撐在桌上,以指背拖住側臉,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葉適依言回話:「十九。」
姜灼華上下打量一番,不由道:「你看著倒比實際年齡成熟些。」
葉適笑笑,回道:「小姐亦是具有同齡人所不具備的風采。」
姜灼華聞言一笑,露出一排皓齒,將目光轉向窗外。他說的倒是含蓄,怕是實際想說的是,比旁的十六七的青蔥少女更有風情。
葉適微微蹙眉,女子笑不露齒,要笑也會以袖遮唇,這姜小姐,怎會這般……沒規矩?
她將目光轉回來:「聽你說話沒有外地口音,是京城人士嗎?家住何處?」
葉適聞言,微微垂眸,雖長在外地,可自小身邊都是京城裡出來的人,肯定沒有外地口音,念及此,葉適回道:「是京城人士,後來家中出事,在外地呆過幾年,想來鄉音未改,如今棲身清音坊,無家,亦無親人。」
姜灼華「哦」了一聲:「原來你也沒有父母在身旁,我也沒有,不過我運氣比你好些,我還有哥哥和別的親戚。以後,你就將姜府當做自己家,不必拘束。」
葉適:「……」拿姜府當做家?這小姐豈非異想天開?從未聽說有哪個樂師在一戶人家呆到老的,更何況是他。
見他不說話,姜灼華不由失笑,也是,人家才剛來,哪哪兒都不熟悉,她說這話,操之過急了。正欲再找些話題來聊,卻見桂榮帶著姜府園丁,以及一名端著茶盞的婢女走上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