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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華笑笑:「不必多禮。」
說著,走到欄邊的貴妃榻上坐下,隨後斂起衣袖,斜靠在了引枕上,一雙上挑的鳳眸,含了笑意,看向葉適。
夜幕已臨,夜空中滿星點點,摘星台上掛著一排昏黃的燈籠,她的身後,便是華燈初上的京城夜色。
如斯良夜,如斯美人,姜灼華斜椅而臥的模樣,落在葉適眼裡,不可不謂動人。這樣的美人居然還會退了一回婚,怕是品位太差的緣故。
非禮勿視,姜府目的不明,葉適可不想叫人揪到小辮子,於是他收回目光,落在箜篌上:「小姐想聽什麼?」
姜灼華看著葉適那張俊朗的臉,心下有意惹他,眸光媚色流轉:「柳公子,你怎麼不看我?」
第16章
葉適輕笑一聲,並未抬頭,神色自如,指尖撫上琴弦:「尊卑有別,在下不敢。不如,我給小姐彈一曲《湘妃竹》可好?」葉適岔開話題道。
姜灼華見他如此說,不欲強迫,將目光移向欄外的京城夜色中,徐徐道:「湘妃竹乃是娥皇女英泣淚所成,此曲不吉。」
葉適隨口接過話:「可泣淚也是二妃思念舜帝所至,此情真摯,可感天地。」
姜灼華聞言一聲嗤笑:「呵,帝有二妃,今日喜歡這個多一點,明日喜歡那個多一點,何來情真?我不信娥皇女英真能分享舜帝,且心無難平之意。我瞧著,這淚倒是為自己流的。」
世人說起湘妃,便是一段佳話,這般見解,倒是頭回聽說,葉適來了興趣,反問道:「哦?為自己而流,此意何解?」
姜灼華接著道:「舜帝不歸,是為天下百姓斬惡龍力竭而亡,二妃依附舜帝,帝亡則無依,難道不該為自己哭一哭嗎?怎麼,難不成你真覺得,三個人相處,還有真情可言?」
葉適聞言不語,他確實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小傅叔要求苛刻,將他當做皇帝教導,他哪有心思去考慮情之一字。他默了片刻,說道:「在下雖不喜男子集美如雲,但世道如此,男子三妻四妾是為尋常,女子若有二心,則為人唾罵。莫非,小姐欲求一人真心?那在下先祝小姐心想事成。」
欲求一人真心?姜灼華忽就想起了前世四夫,笑道:「不求,畢竟我心裡清楚,求也求不來。來日綰髮自梳,不嫁了,只求自己過得高興。」
葉適聞言愣了愣,從來都是聽人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姜小姐,居然自言不嫁,這不是擺明了跟世俗作對嗎?
不過,姜灼華嫁不嫁人,與他無甚關係,佩服這小姐膽量的同時,他隨口道:「那小姐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姑且不說家人催促,過了十八,怕是還要受世人白眼。」
世人白眼?她在乎嗎?念及此,姜灼華笑笑:「愛怎麼看怎麼看吧,我過得開心就好。」念及此,姜灼華輕闔雙目:「不如,就彈一曲《逍遙遊》吧。」
葉適依言,彈起了《逍遙遊》。目光偶爾掃過眼前的姜灼華,心內卻是不屑,人如何能只圖自己開心?
他生來就背負著使命,從小傅叔就告訴他,讓他記住每一次看到的百姓疾苦,讓他記住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的殺父仇人。他為當年被貶的所有忠臣義士而活,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亦為報仇而活,而他也堅信,自己能肩負起這一切。
夜漸深,姜灼華有了些許困意,從貴妃榻上起來,鳳眼瞥了葉適一眼,藏住揶揄的笑意,說道:「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葉適聞言,停了彈琴,起身道:「那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對了,不知貴府樂師,住在何處?」
姜灼華佯裝為難:「啊……現下也沒有合適的住處,你隨我來吧。」
葉適點點頭,跟在姜灼華兩步遠的後方,一起下了樓。
一路穿廊過巷,到了耀華堂。葉適越跟著走,越覺得不對勁,這院兒不是姜小姐住的嗎?她帶他來這裡做什麼?很想叫住她問問,但是又覺人家方才已經說過了,想來有安排,便沒有開口。
直到葉適跟著姜灼華來到她的閨房門口,葉適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腳步,問道:「姜小姐,此處看似是小姐閨房,在下跟著進去不大妥當。」
姜灼華道:「別處沒收拾出來,今晚你先住在我臥室的外間吧。」
葉適:「……」他驚異的瞪大了眼睛,讓府里樂師住閨房外間?這小姐要不要這麼可怕?
姜灼華見他一臉驚異,猜到他接下來又會說什麼尊卑有別,於是先堵死了他這話:「別處沒地方,你要是不進來,就在這兒站一宿吧。」
說罷,讓桂榮撩起珠簾,自己走了進去。
葉適看著眼前搖搖晃晃的珠簾,走也不是,進也不是,站在門口只覺自己里外不是人。猶豫了半晌,掀起帘子跟了進去。
外間與裡間,只隔著一道半月門,以一扇屏風做擋。裡間搖搖曳曳的燭火,隱隱可見姜灼華換衣服時婀娜的身姿。
見到此情此景,作為一個正常男人,葉適呼吸微重,很禮貌的硬了一下。隨後將目光移開,走到了外間塌邊,習慣性的里里外外檢查一番,鞋都沒敢脫,揭開被子合衣躺下。
過了半晌,裡間的燈熄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葉適躺在床上,開始尋思這一晚上姜灼華奇怪的舉動。本以為會有埋伏,但是沒有,先是讓他同桌吃飯,又讓人帶他去湯池沐浴,竟還讓他睡在了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