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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梯口收了傘,徐慧和賈小玲走在前頭。陳月華挽著可茜的那隻手稍稍抬起來,指了指賈小玲,做了個嘴型。
張可茜明白了她的示意。
賈小玲今天穿了一條白色的薄質甚至半透的連衣裙,其下黑色的文胸和內褲完全可以看清輪廓,非常顯眼,隱隱綽綽的身體曲線更是奪人眼球。一路走過來,估計讓不少男生大飽了眼福。
不過,賈小玲雖然臉長得不出眾,但是身材確實不錯,腰細,臀翹,腿直。
張可茜對她的穿著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倒是挺佩服她的大膽。
……反正換做是她自己這麼穿,肯定會非常不自在。
快走到二樓的時候,賈小玲突然頓了下來,然後拉住了徐慧。
“哎哎哎,”陳月華一邊小聲叫可茜,一邊用手肘輕輕撞她,“學長啊!”
張可茜不明就裡地看向一臉激動的陳月華,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說到“學長”,哪個學長?月華很無語,默默翻了個白眼,真想伸手把眼前這張漂亮的臉蛋強行掰過去。
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偶遇機會。
“可茜。”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愣了一下,偏過頭,看到正在下樓的學長——景哲。
他笑意淺淺,仿佛是在和一位朋友尋常問候。
他今天穿了一件藏藍色的短袖上衣,高挑挺拔。隨意卻如此奪目。
可茜的心跳得有點快。
可茜,沒有張。可茜聽得清楚,他剛剛叫她的名字,省略了她的姓氏。從小學、初中到高中,除了家人和親友,沒人這麼叫過她,都是連名帶姓……她想,難道是地域文化不同?這邊的人都喜歡只呼名而省略了姓?
也只是轉瞬的事情,她面上沒現出什麼表情。倒是月華,輕輕地擰了她小臂一把,一向不太擅長人際往來的可茜難得的意識到……
……碰面時,居然讓學長先開口打招呼……張可茜怕在他心裡留下個不禮貌的壞印象,有些磕巴地趕緊回了一聲:“嗨……學、學長好。”
接著,她聽到月華“噗嗤”笑出了聲……
原諒她開學到現在都沒開口叫過誰“學長”,乍一稱呼,還有點不習慣。更讓她覺得發窘的是,因為她反應太遲鈍,她小聲開口的時候,景哲他們已經和她們擦肩而過,拐過樓下的轉角了……
“啊啊啊……”前頭的徐慧硬生生地擠到了張可茜旁邊,晃著她的手臂,“學長他他他、他是哪個班的啊?哪個宿舍的啊?好帥好帥好帥……”
“我不知道……”她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真的不知道。除了知道景哲和她是一個院的,知道他是大三的,知道他的名字,別的一無所知。
剛剛徐慧和賈小玲兩人站的地方是樓梯的平台拐角。
賈小玲也回頭了,對著徐慧輕嗔道:“你就別問了,可茜這是不捨得和我們分享呢。”
柔柔帶笑的聲音,仿佛只是在單純的開玩笑。
聽出了潛藏意味的張可茜,習慣性地不理她。
有時候無視對方的暗諷,才是最冷靜的處理方式。
當時看清了賈小玲的一些面目之後,可茜著實很惱恨她。可現在重新開始了新生活,對她的恨意也漸漸消弭了。畢竟,恨,也是占用精力和空間的,可茜的心本來就不大,並不想被這個無聊的人占去一些地方。
“你不是有男神了嗎?”陳月華也沒接賈小玲的話,挑了挑眉,問徐慧“上次你們不是在討論那個街舞隊隊長嗎?”
“那個啊……我覺得都很帥啊,這個也很帥。”徐慧沒察覺出氣氛的不對。
賈小玲聽到“她的”街舞隊隊長,勾出了一個白蓮般的淺笑。
“我倒是覺得這個學長比藝術團一些所謂的男神帥多了呢。”陳月華聳了聳肩,閒閒出聲。
身著白色連衣裙的人身子微微一僵。
陳月華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近段時間,賈小玲在宿舍頻繁地發語音消息,有時還直接把對方的語音消息用揚聲器模式播放出來,可想而知,整個宿舍每天都能聽到不同的男聲。也不知道賈小玲是無意,還是故意。
每當徐慧好奇地問她,這個男生或那個男生是不是她的男朋友。賈小玲都臉頰飄紅地讓她別亂說,這個是藝術團xx隊的學長,那個是自律會的學長呢。然後在徐慧的要求下,半推半就地給後者看一下人家的照片,順帶收穫一堆“好帥”的詞。
陳月華有點看不慣賈小玲這樣的做法。不過也沒有痛恨到當面斥責的份上。
而且,因為最近一直和可茜待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麼衝動了。換做以往,要是看到這麼婊氣十足的做法,她早上去噴了。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養成了溫柔內斂或者說話慢條斯理的淑女性子,一定要感謝可茜的潛移默化作用。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最近張可茜卻在為自己的口頭表達能力煩惱。
重生以來,張可茜除了覺得自己上輩子挺失敗的,還萌生了提升自己一些基本能力的念頭。
這短短一個月,她接觸到的同學甚至比上輩子四年下來接觸的還多。見識到了同部門一些同學和前輩的好口才,於是,她發現自己特別不會說話,不對,有時候是根本說不出話,就是那種,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狀況,頗有種覺得自己嘴巴生鏽了的無力感。
黑皮膚學長挺感慨地說過,很多情況下,會做不會說的人,撈不到一點好處;會說不會做的人,至少撈到一半好處;而會做又會說的人,大包大攬所有好處。
可茜也以前經歷了不少事情,對此深以為然。黑皮膚學長雖然說得有點誇張,但是話糙理不糙。
雖然,可茜並沒有打算今後競爭什麼部門裡的幹部什麼的,但語言表達能力是在部門發展和今後工作必備的基本素質之一。試想,一個人若連自己的思想和見解都不能清晰地表達出來,怎麼去和比人溝通,怎麼去進行團隊合作?
想要改變自己的張可茜默默地去百度了一下,瀏覽了幾個帖子,發現給出的方法和建議不外乎那幾個。
畢竟上一世很少與人溝通交流,現在要提升自己的口頭表達能力也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張可茜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開始了每天的針對性小訓練,開始十分留意周圍健談型的人是如何措辭、如何講話、如何表達。
有幾次,她過於專注的目光,害得被直視的男生扛不住——臉都紅了,說話亂了邏輯……
第9章國慶回家
很快,到了國慶節。
七天的假日讓人打心底里雀躍歡欣。
家在n市本地的月華早早就在可茜耳邊叨叨,盛情地邀請可茜留下來,熱情地計劃要帶她去游遍n市的好玩地方、吃遍n市的美食……
被可茜堅定地拒絕了。
終於迎來了假期,張可茜迫不及待地想回g市,迫不及待地要見重生以來最想見的那個人。
動車一路前行,n市的cháo熱離得原來越遠,空氣里的滯悶cháo膩度越來越低。
下了動車,張可茜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聽著周圍不時傳來的熟悉方言,有種恍若置身夢中的感覺。
……
“可茜!”一道略顯激動的聲音,透過層層疊疊的方言,牽引著可茜下意識地轉身……
面前的這位女士,這位穿著藍底印花長裙,長髮披肩,眼角帶淚的婉約女士,是她的媽媽呂芝敏。歲月的刻刀並沒有在其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張可茜的腦海里卻恍然浮現出了這張臉寫滿滄桑和悲痛的模樣——那是在得知她死後,她的媽媽終日以淚洗面,臉龐日復一日地被刻上憔悴的紋絡……
那一刻,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不孝,她伸出手,想為媽媽拭乾淚水,透明虛無的手卻無力地穿過媽媽的臉龐……
媽媽,可茜動了動唇,想喚她一聲,卻像被酸脹的東西什麼堵住了喉嚨,發不了聲。可茜上齒咬著下唇,她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的失語症和……怯懦。可茜低著頭,轉而伸手想去撈腳邊的行李箱,卻被這個纖瘦秀氣的女人先一步抓上。
眼睛忽地蒙上一層水霧,可茜越發低著頭,努力克制自己要衝出喉嚨的哽咽。
近情情怯,形容的大抵如此吧。
正值節假日,車站裡人來人往,充滿了嘈雜的人聲。兩人前後隔著半步的距離一起往外走,俱是沉默不言。
呂芝敏是因女兒主動回家而非常高興,又怕自己開口說話會煩到女兒,惹女兒不喜,像以往那般被女兒厭煩。
心裡一咯噔,驀地,呂芝敏睜大了眼睛,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她覷著近在身旁的女兒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說:“那個……叔叔說要來接你,他在外面等著了,你……”看要不要坐他的車?
不坐的話……那就走另外一個出口,去打的吧。
“那我……們走快點吧。”
女兒低低的回答讓呂芝敏呆了一瞬,她先是不敢相信,疑心自己聽錯了,但見女兒臉上沒有往常般的嫌惡和抗拒,忙不迭地應道:“好好好,我們走快點。”
呂芝敏想,女兒的態度似乎有變化了。
這些年,可茜有多不待見李健,呂芝敏是看在眼裡的,可她不知道怎麼緩和女兒對他的敵意。
女兒連她這個媽媽都疏遠了,連話都不願意和她說,她一向是個沒什麼主意的人,束手無策的她只能自己愁悶地暗自垂淚。
天知道那天她收到可茜的簡訊時,有多高興。她連連確認了三遍發件人,又仔細讀了兩遍簡訊。可茜說國慶會回家,這是不是意味著肯重新接受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了?
是的,自從發現了女兒不親她,呂芝敏開始陷入自我悔恨之中。要不是她沒有提前告訴可茜,要不是她沒有好好和可茜談心,要不是她忙著工作忽略了可茜,要不是她……可茜會不理她這個媽媽嗎?
可憐天下父母心。
疼愛可茜的呂芝敏從來沒有怪女兒的疏遠,即使再難過,也從來都沒有覺得是女兒的錯,而是把形成如今母女隔閡局面的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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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常服的李健站在黑色的凱迪拉克旁,遠遠地,他看到愛妻和繼女走出站口,下意識地想迎過去,邁出了兩步,又生生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