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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文樓，從二樓起，至六樓，全部用作實驗室。
這天下午，應化1班做的實驗是硫酸銨中含氮量的測定。
可茜用半個多小時配製和標定了實驗用到的試劑，又用半個多小時滴定出了第一次變化終點的標誌——極淺的微紅色。她算是比較快的了。
實驗老師說，出現第一次微紅色的時候，要拿去讓她確認。可茜環顧整個實驗教室，沒看見老師和學長的身影。
她拿著錐形瓶走向旁邊的老師辦公室。走近門口，可茜的腳步生生頓住了——
他怎麼也在裡面？
實驗老師捧著茶杯正欲啜飲，眼尖地看到她，伸手招呼道：“來，拿進來給我看看。”
辦公室里很安靜，景哲坐在一台電腦前，一手拿筆，一手握著滑鼠，恍若未聞，毫無所察。
“進來呀。”實驗老師坐著招手。
沒想到那麼快又見到他，可茜努力忽略自己突然又被攪起的那些情緒，輕輕挪著步子走到了老師身邊。
實驗老師接過錐形瓶，單手舉到眼前，眯著眼睛觀察了好一會兒，又把錐形瓶湊近雪白的牆壁，對比著背景的雪色觀察。
辦公室里幾台電腦都是開機狀態，電腦旁均擺著一盆小小的綠植，一盆盆綠植看過來，可茜看到那雙骨肉勻亭的白淨的手。
可茜趁著這空隙，忍不住偷偷瞄了那個安靜的側影兩眼。
他在做什麼？畢業實驗嗎？
他……接受告白了？
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問題，他好看的烏眉微微蹙起，認真，專注，又透著幾分沉鬱。他的兩手交握支在精緻的下頜，從可茜的角度看過去，他的側臉線條十分好看……
“可以。”實驗老師把錐形瓶遞迴來，眼裡帶著肯定之色，對可茜說，“終點控制得不錯。”
可茜點點頭，“謝謝老師”四個字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害怕被他發現，不知道為什麼會害怕和他對視，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
……真彆扭。
一隻腳踏出了門，正好迎面碰上，要走進來的學習委員。
“可茜，居然比我還快呀。”學委一向開朗且嗓門不小。
可茜笑了笑回應，腳步不停。
而電腦前的人，身體先一步地做出了反應，側目望過去，看到的只餘一截倏忽而逝的白色衣角和略帶著卷的發尾。
嘲然一笑，景哲收回目光，繼續查閱實驗數據。
卻再也無法聚精凝神。
滿屏的數據和公式全都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景哲索性閉上眼。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無奈地發現，每次，每次只要她一出現，那種隱秘的衝動總是不合時宜地鼓漲起來。只需她的一個眼神，所有的自製就被輕而易舉地動搖……呵，多麼可笑……
景哲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實屬糟糕。
他記得在教室走廊的那一次，她說的那一句話。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那天晚上呢……
他的身體已經在沼澤里掙扎難行，而她還在岸上無知無覺。
也許，張可茜命中了一切他所有的自己都不曾知道的喜好？
景哲輕扯嘴角，他的弱勢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還是趁早回到原來的軌道吧……
如果可以的話。
……
張可茜回到自己的實驗台繼續做剩下兩組平行實驗。
滴定第二組溶液的時候，前面的幾排實驗台傳來了竊竊的細語聲。
那聲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找老師……學長……”
“……超帥！”
“不知道……反正……好看……”
……
其中夾雜著女生們的各種感嘆、互相打趣和咯咯嬌笑。
張可茜一時不慎，滴定管的開關沒及時旋緊，錐形瓶里的顏色從無色直接突變成紫紅色——過量了。
嘩啦——
錐形瓶里的溶液全倒入廢液缸。
可茜低著頭，用洗滌劑和刷子洗了一遍錐形瓶，然後，清水沖一遍，蒸餾水沖三遍。
月華借著取試劑的空檔，湊到可茜身旁，小聲道：“好想去親眼目睹一下那個學長有多帥哎，老李這麼早回這幹嘛，真是……”
月華口中的“老李”即實驗老師。
“話說，真有那麼帥嗎？”
月華望著天花板，想找出一個參照物。
她問：“哎，有你們部長那麼帥嗎？”
“……”蒸餾水從錐形瓶口滿溢出來。
月華沒發現可茜的異樣，“你剛剛不是見到那個學長了嗎？怎麼樣？”
“……是我們部長。”
月華聞言，瞠目結舌。
半晌，她嘆了一口氣，道：“可以理解那些妹子為啥這麼high了。”
可茜不語，左手捏著洗耳球，右手端著移液管，準備轉移溶液。
憋不住話的月華眨了眨眼，“你趕緊的……”
“……拿下你們部長啊。”很不巧，嚴肅的老李正往這邊走，月華後半句話只能化作氣音，然後立馬回到自己的實驗台。
也不知可茜聽沒聽到……
實驗老師巡視了一遍所有實驗台，順帶批評了一些錯誤操作，就離開了。
安靜了沒幾秒的實驗室，又像將開的熱水微微沸騰起來。
“哎，”月華又挨過來，見可茜已經快把最後一組溶液滴定完畢，小小聲道，“helpme……我今天不知道為啥老滴過量……真是妖秀啊……”
而且剛剛還被老李嫌棄，說她移液時，移液管抖得像個篩糠。媽噠，月華在心裡吐槽，還不是因為她突然出現，還靠那麼近。
“……嗯。”可茜放下錐形瓶，輕推開月華黏得太近的腦袋。
月華得到了回應，樂滋滋地跑回了實驗台，還是要擺擺動作做做樣子的，萬一老李又突然出現呢？
找別人滴定這種事情，在化學實驗課上並不算罕見。尤其是分析化學實驗。
老李雖然嚴，但是她不在實驗室時，哪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樣的情形呀，她才不信老李會閒得發慌去翻什麼監控視頻呢。
有了前面的經驗，可茜只用了十來分鐘就幫月華滴定了三組。
從上個學期起，可茜在化學類的各門專業課上花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她的化學理論知識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儲備，雖然期末總評還不算拔尖，但是好歹也脫離了不及格的行列。
月華可樂呵了，可茜果然是她的神助攻。要不然自己滴定的話，還不知道要滴定到什麼時候才成功呢。
第一次做分析實驗可不就是嗎，滴到中午還沒弄出一組，老李又不讓他們先離開一會，去覓食，也明令禁止不許帶食物進實驗室。結果她飢腸轆轆老老實實地做實驗，直到下午三點，三點吶！月華表示她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感受過這種餓到絕望的滋味好嗎！
月華哼著歌兒，刷刷刷地在預習報告上記下數據，拿起三個錐形瓶就要直奔老李辦公室。
走了幾步，她又倒回頭：“可茜，跟我一起去吧？走走走！”
收拾試管的手頓了頓，可茜搖搖頭。
“去嘛～”
搖頭。
第30章
“去哪？去看帥哥啊？”徐慧的實驗台也在附近，她放下手裡的儀器，興沖沖地過來，“我跟你去啊！”
又有一名比較八卦的女同學也嚷嚷著要一起去。
月華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你們想去就自己去啊，跟我幹嘛？”
“我們這不是沒做完實驗嘛，沒理由過去嘛。”
“對啊對啊，月華走啊走啊……”
“哎！別拉我，”月華掙開一左一右挽上來的手，抱著錐形瓶自顧自往前走，“弄灑了你們賠嗎？”
幾分鐘後，已回來的月華說，她們去到老李辦公室的時候，裡面只有在電腦前的老李，並不見男神了。
彼時，可茜正在往背包里放書，聞言眼睛都沒抬一下。
月華在一邊皺著眉糾結了，難道可茜真的對景哲學長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五一小長假，加上上午沒有課的周二，三日半的假。
可茜背了一個雙肩包就回家了。
因為沒事先告訴家裡人，又把鑰匙落在了學校，可茜按了門鈴，等了幾分鐘無果之後，反手拉開拉鏈，準備從包里摸出手機。
門開了。
“你怎麼回來了？”
本來眼睛就大的少年看見是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讓我進去嗎？”
“哪能啊。”李逸桐立馬拉開門，後退，讓開兩步。
赤著腳，寬鬆的中褲，純色的背心，亂糟糟的短髮，還有幾根翹起的呆毛。
他大約是剛剛被門鈴叫醒。可茜看了他兩眼，衣衫不整的少年一溜煙跑回了樓上的房間。
可茜換了鞋，回房間放下背包，給月華發了一條簡訊，報告自己順利到家。
泡了一個舒服的澡，可茜趴在自己柔軟乾淨的床上隨手拿起了一本小說，翻著翻著就入了書中的情境，忘了現實里的今夕何夕。
“篤篤篤——”
可茜抱著厚厚的書翻了個身，挽起落在頰邊的頭髮，看向來人：“媽媽。”
呂芝敏走近來，溫柔地摸了摸可茜的發頂，“待會想吃什麼？”
“想吃……嗯……媽媽做的菜都想吃。”可茜蹭了蹭呂芝敏的手掌，嘴角彎了彎。
呂芝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女兒這愛嬌的模樣軟化了。
“在學校睡得怎麼樣？”
呂芝敏細細端詳，看到可茜眼下淡淡的青色，還有眉眼間不易察覺的倦意，有點心疼。
“挺好。”
“吃得怎麼樣？”瞧那纖細的手腕和尖尖的下巴，呂芝敏覺得自家女兒又瘦了。
“也挺好呀。”
其實每次通電話，媽媽都會問這些，但可茜並不覺得她囉嗦，聽著也不會煩。倒是覺得這麼一問一答……挺溫暖的。
“在學校的飯菜沒什麼營養，每天記得要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