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孟舒苓又思忖片刻,連理由都替王柔想好了。就說是她那個庶弟孟霈要進學了,所以有個兄弟陪著,往常好一道學習。其實打的什麼心思,昭然若揭。
“郡主,奴婢有一事不明。”春蘭有些猶豫地開了口。她其實甚少多問郡主的事情,但這件事她想了很多天也不得頭緒,實在有些憋不住。
“什麼事?”孟舒苓抬眼看向她。
這姑娘自她小時候就跟著她了,說是她爹從人牙子那裡買回來的,身份清白,因為家裡爹娘生病去世了才賣身做丫頭。行事一向穩重,話也不多,所以她偶爾問起什麼,孟舒苓便也挑著回答。
“郡主既一早就猜到王側妃所為,甚至連她設計郡主的陰謀都了如指掌,為何不以此為理由,治她謀害之罪呢?”春蘭是真的不懂,明明郡主什麼都知道,可卻還要在這府里裝瘋賣傻這麼多年,又是何必呢?
孟舒苓笑了一下,看向窗外。陽光懶懶地照在地上的,投下枝葉交錯的陰影。
“治罪講究證據,你有什麼證據?又或沒有證據,總要有權勢。我一個郡主,看著光鮮亮麗,聖上賜予封號,可實際上呢?除了一個名頭,什麼都沒有。”
春蘭抬頭看向她,郡主明明才剛剛十六歲的年紀,卻仿佛已經看透了太多事情,身上都流淌著一股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沉穩。
“那王柔你瞧著她是個傻的,可她偏偏因為我娘走了,管了王府的後院。這麼些年,你以為她只在專心對付我嗎?”孟舒苓說到這裡,又笑了一下,“那外院門上守門的,家裡二門上下夜的,浣衣房裡的丫頭,大廚房裡的婆子,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她的人。”
“這裡邊盤根錯節,還有她外面人脈,輕易可動不得。”
“可郡主還有各位皇子關心支持啊?”春蘭蹙眉。
孟舒苓猛地看向她,似乎有一瞬,眼中都籠上了寒氣。
“奴婢失禮。”春蘭一震,迅疾地低下頭去。
而孟舒苓的語氣忽然又溫柔了下來:“皇兄們是男人,男人有男人該做的事情。況且,霄兒在白鷺書院裡,還要承蒙皇兄照顧呢。像王柔這樣的,我來處理就好了。”
“郡主思慮周全,是奴婢衝動了。”
孟舒苓走上前來,拍拍春蘭的肩:“你也不是那麼衝動的,只是比以前,差了一點。”
她這話說得極輕,像是一句漫不經心的提點,可春蘭卻覺得這盛夏天氣里,背後猛然升騰起一股寒意來。
“郡主,二公子來了,說想見見郡主,人在花廳里等著呢。”門外這時候傳來芍藥的聲音。
孟舒苓又看了春蘭一眼,抬步朝外間走去。
她這個庶弟名叫孟霈,便是王側妃唯一的兒子了。只比她晚生了沒幾天,不過孟舒苓冷眼瞧著,也是個沒進益的。
在學塾里課業平平,而今也沒考中個秀才,怕是再過個幾年成家了,還得捐個官去。只是這人卻有些個小聰明,但不用在正道上,白白浪費了。
“二弟來啦,有什麼事呀?”孟舒苓進了花廳,孟霈正站在當中。她也並不見禮,大剌剌地便坐在椅子上,手裡的扇子仍一下一下扇著。
孟霈大抵也習慣了,賠了個笑臉,又道:“天氣炎熱,過來看看郡主,莫要中暑了。”
“中暑?我在屋裡涼快著呢,上哪中暑去?”她似與孟霈也並不見外,談笑見頗像是姐弟情深一般。
那孟霈也不是多閒的人,過來自然是有原因的。孟舒苓是個瘋傻的,他也並不多那些彎彎繞繞,只客氣了兩句,便坐在對面問道:“聽說父親從隴西派了人來,看看郡主?”
終於入了正題了。孟舒苓抬眼看向他:“可不是呢。大老遠的偏偏跑來,帶了些好玩東西,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聽說郡主讓那人住在客房了?”
聽孟霈這麼問,孟舒苓瞪大了眼睛看他,略有些不解:“不住客房住哪裡呀?難不成外頭找個驛站讓他住?”
孟霈內心翻了個白眼,直道和傻子說話也夠費勁的。只是臉上仍舊笑著,耐心道:“住客房當然是妥帖的,只是好奇父親派了什麼人來,怎麼之前都沒聽過?”
孟舒苓這回更好奇了:“這話我可不懂,爹派了什麼人來難道還要知會我不成。我只管他送來了好玩的,只管給他住的地方,吃的東西,我可不管他是做什麼的。”
孟霈徹底無奈了。只是他來這麼一趟,什麼都沒問出來,也太虧了,便又只好耐著性子說道:“那這位公子可說了什麼時候回隴西去?”
孟舒苓好像還頗為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反問道:“二弟難道不知道?”
這一問把孟霈給問懵了,他愣了一下,才道:“我,我怎麼會知道……”
“你一個二公子都不知道,我一個女孩家知道什麼?”孟舒苓朝外面招招手,屋外守著的丫鬟便端了盤蜜餞果子上前來。
她捏起一顆先自己吃了,酸酸甜甜味道著實好。這便又拿起一顆來,起身伸到孟霈面前:“外頭他們新買來的蜜餞果子,二弟要不要嘗嘗?”
孟霈嘴角輕微地抽了抽,連忙起了身:“郡主喜歡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