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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六月里,湖裡的荷花開了不少,遠遠瞧去,竟還頗有些意趣。
太陽已升起來了,日頭有些烈,她就撿著陰涼的地方走,可才沿著這湖走了一半,便竟有了一股中暑般的眩暈感。
孟舒苓扶著道旁的一棵樹停了下來。她先時一直想著王側妃竟然邀請她去吃荔枝這件事,沒覺得,那難受的感覺竟也越來越重了。
可她才出門沒有幾步,按她對自己身子的了解,不該這麼柔弱才對。
園子裡這會也不見個人,孟舒苓實在頭暈,便靠著那棵樹,也不再往前走了,想要緩緩。
只是她才一抬頭,還不及叫人來,就見對面的小路上,竟然來了一個男人。
王府後宅,不會輕易讓外男進來,便是有人來,也定是丫頭們領著。而這人孤身一人,就這麼沿著路過來,孟舒苓登時就覺出些不對來。
這會半上午的,並不到用午膳的時間,正該是下人忙碌的時候,可花園裡卻一個人都沒有。此時她體力不濟,偏偏又打對面來了個男人。她就是再傻,這會也該想到王側妃邀請她嘗什麼荔枝,總歸是個藉口了。
她雖然一早就明白什麼荔枝也不過是找個面上的理由,可她沒想到並不是在王側妃那等著,而是在這個花園就等著她呢。
等對面來人又走近了些,孟舒苓心下已明白過來了。
來的那個男人,正是段實堅。看來王側妃已經不想在方天揚的事情上和她互相試探了啊。
這是打定了主意她不敢在外男面前叫喊,就是要將她死死困在花園裡呢。
孟舒苓忍著身上的不適,拼命地保持著清醒。
她這突然中了暑一樣的反應恐怕也是一早就有圈套吧?
思及此,孟舒苓心裡竟然有了一絲悲涼。人啊,真是經不起一點的試探。她以為自己在這世上還有可信之人,可只要稍稍送些漏洞到對方手裡,那原本深深藏在心底的心思就顯露無疑。
可是王側妃怕不是忘記了,她孟舒苓可是個瘋子啊,瘋子怎麼能按正常人的行為邏輯去推測呢?
“哎呀,這荷花可真好看!”她從樹蔭里跑出來,一邊嚷著,一邊像醉了酒一樣晃晃悠悠往湖邊走。
段實堅自然一眼就看到她。他當然清楚側妃放他進來是做什麼的。那小郡主雖說瘋瘋傻傻,可畢竟是風華絕代,這種好事段實堅哪有不同意的。
況且,倘若出了事,不還有那王側妃在上頭頂著呢嘛。他先時沒看見小郡主,還想著是不是王側妃騙他,這會看到郡主從路邊上走了出來,他的步伐也不由加快。
“郡主原來喜歡荷花啊!”這段實堅也是讀過幾年書的,雖然什麼都沒學到,不過也愛裝個樣子。他並不像外頭的市井混混似的對著人就衝上去,反而是搖了把扇子慢慢悠悠地靠了過去。
王側妃說這周圍都打點好了,所以他也並不著急。此等美人美景,還是要徐徐圖之才頗有意趣啊。
孟舒苓心裡噁心死了。可這會她並沒有力氣做任何反抗,只能趁著尚有一絲清醒,接著演戲。
她在湖邊坐了下來,聽到段實堅的話,轉頭看向來人,一副並不認識這人的樣子。
“你是誰啊?你也喜歡荷花?”孟舒苓怕他看出異樣來,收回了目光,垂著頭,似乎看著湖裡荷花的樣子。
段實堅心想這郡主果然是個傻的,臉上卻更為得意:“荷花雖美,但在我心中,不及郡主半分。”
他說著,就收了扇子,堪堪想要抱個滿懷。
只是沒想到,就在他以為要得手的時候,面前的人忽然向前探身,咕咚一聲就掉進了湖裡。
這突如起來的變故打了段實堅一個措手不及,他對著湖面愣了一下,才看到郡主撲騰著胳膊在湖水裡沉沉浮浮。
這也是個機會啊!
段實堅計上心來。這要是把人從湖裡撈上來,比在岸上抱那麼一下可嚴重多了!
他也難得反應這麼快一回,當即就站在湖邊準備跟著跳下去。只是沒想到,就在這時,斜里忽然飛出個人來,段實堅尚未看清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肚子上一陣劇痛,他人就飛了出去。
“哎呦!”
段實堅被人重重踹在地上,他捂著肚子彎著腰爬了起來,卻連打他的人是誰都沒看到。
等他再跌跌撞撞地走到湖邊上一瞧,正有個丫頭扶著孟舒苓往另一邊的岸上游呢。
“郡主落水了!你們這些丫頭怎麼回事!”吳管家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段實堅費勁地看過去,見到吳管家已經領著好些個丫頭從湖岸另一邊過來了。
他進這園子是偷偷來的,王側妃囑咐他得手以後會有個嬤嬤領著人過來“撞見”,可這會嬤嬤沒來,倒是管家來了。段實堅想著這恐怕是王側妃看到計劃沒成功,想要捨棄了他,連忙也不顧什麼形象了,連滾帶爬跑進了旁邊草叢裡,繞過假山後邊溜了。
“郡主!郡主!”春蘭扶著孟舒苓上了岸的時候,孟舒苓已經幾近昏迷了。
吳管家帶來的人連忙跑回去拿毯子,又有兩個忙著去尋郎中了。
芍藥這時候才急急地跑了過來:“快先把這衣服披上,入了水,別受了風。”
春蘭背著孟舒苓起了身,看了芍藥一眼:“郡主若出了意外,你我一起陪葬,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