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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我這兩天……沒有得罪你吧?”方天揚是真不知道這小郡主怎麼了。
“‘落落’這個名字,好像不是你應該叫的。”
方天揚徹底被震住了,他呆立在原地,看著孟舒苓起身,朝他走了兩步,在他面前站定。
“方天揚,我是真的讓你走,並且真的不會抓你回來了。從此,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你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我……”他當然應該同意。從來了這個王府,方天揚每天想著的就是怎麼出去,怎麼回現代去。他從前也不想和這麼個小郡主扯上關係。
可當孟舒苓親口跟他這麼說的時候,他卻又覺得心裡像是丟掉了什麼東西,一瞬間空落落的。
“我走了,你怎麼辦?”
“我自然還過我的生活,不過,這好像與方公子無關了吧?”
方天揚覺得孟舒苓像是要哭了,可她固執地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來。
“我已經交代過春蘭了,你現在出府,沒有人會阻攔。”
“那,那我……”方天揚突然覺得他好像是被人給逼到了一條絕路上。他走,心裡總覺得哪彆扭;可不走呢,小郡主都這麼說了,留下來不是更彆扭?
“謝謝你這段日子,這麼配合演了這麼一場戲。”孟舒苓仍盯著他,他眉眼明明應該是溫和的,可偏又隱約透出一絲凌厲來。孟舒苓從前以為她堂哥已經算這世上很難得的玉樹臨風之人,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見到一個像方天揚這樣的人。
看上去像是混沌的泥潭,可內里,應該是朗月清風吧。
方天揚垂下眼帘,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划過一道迅疾逝去的失落與悲傷:“謝謝郡主這段日子的照顧。保重。”
等了片刻,孟舒苓也沒再說話。
方天揚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怎麼樣了?”臥房內,王柔看著堂下站著的人問道。
“方公子從院裡出來了,看樣子,應該要出府了。郡主還沒出來。”芍藥垂著頭,一板一眼地回稟道。
“她讓方天揚走了?又有什麼計劃?”王柔思量片刻,又接著說道,“你回去盯著她吧,若再說了什麼,再來稟報。外邊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說不定今日就能一見分曉。”
芍藥聞言並未應是,反而猶豫了起來。
“怎麼了?在她身邊太久了,心軟了?”王柔輕蔑地瞟了站著的人一眼,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
芍藥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開口道:“郡主應該懷疑我了,我現在,並不能進臥房裡。”
“不能?”王柔輕笑了一聲,“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安到了孟舒苓身邊,我不是聽你跟我說不能的。這麼多年了,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習慣,沒用的人,你覺得我還能留下她嗎?”
“芍藥明白,只是,郡主那裡關於我的疑慮還沒有打消,現在就行事,奴婢覺得不妥。”
王柔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放下茶盞,起身走到芍藥面前:“大事將成,孟舒苓對你有沒有疑慮,並不重要。你是我挑來的人,把你安在孟舒苓身邊,你做過的事我都知道。你現在,要跟我裝什麼主僕情深了?”
“芍藥不敢。”芍藥連忙跪了下去,“只是那個方天揚原本就疑點重重,他這時候離府,十有八九是郡主的意思,這個時候……”
“他走了更好。如果不是他,半個多月前,孟舒苓就嫁給段實堅了!你辦錯了事,我沒有問責你,你現在要跟我提條件了嗎?”
“側妃息怒。”芍藥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她為王柔做了很多事,從前是因為要活命,可後來,她也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了。
郡主待她親如姐妹,她有很多次都想乾脆和郡主坦白了好了。可她沒有勇氣。郡主待她越好,她心裡越煎熬,如果不是當日段實堅換成了方天揚,恐怕她這個時候,也不會活著了吧。
“還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王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芍藥起身,行了禮,仍從這邊院子裡一條隱秘的小路離開了。
從廣平王府出來,方天揚卻沒了之前那種輕鬆了的感覺。
他回頭看向王府的大門,寫了“廣平王府”四個大字的牌匾高掛其上,是身份高貴,是皇恩浩蕩。
沒離開這裡的時候,他每天想著要離開,可真的走出來了,他又悵然若失。
站在王府的大門口,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去。
他之前一直想著,他醒來時在那條河邊,說不定再跳進河裡,就能回去了。可他現在自由了,卻又想,萬一那條河也回不去,他該怎麼辦?
他沒有身份,沒有來處,以前的什麼文書都是孟舒苓假造的。現在他離開了王府,自然不能再用什麼隴西人的身份。
那他在大齊,豈不是成了個黑戶?
方天揚自嘲似地笑了笑,抬腳往朱雀大街走去。
不知道去哪,那就撿熱鬧地方去好了。趁他身上還有幾個銅板,吃好喝好,到時候河裡一跳,不管回不回得去,什麼事都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