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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回來的時候害怕雲深擔心,才勉強吃了一點東西,但是胃部似乎已經失去了消化的功能,對突然吃下去的食物很排斥,趁雲深不在的時候姬辭就全吐了。
果然像松爺爺說的那樣,自己真的不是一個人,已經不需要食物來維持生命了。
「把牛奶倒了吧,不要讓他知道。告訴他我喝了的。」姬辭有些疲憊地說,伸手摸了摸額頭,那裡似乎還殘留著雲深嘴唇的溫度。姬辭不由自主地輕輕笑起來。
見紀瑚將牛奶倒掉,之後端著托盤離開了臥室,室內重新變得非常的安靜。姬辭閉著眼睛略微煩躁地想,在十年祭祀大典之前,必須要把所有的隱患都解決掉才行。他不會讓事態重演。只是,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一些。
第二天的下午,雲深坐在陽台的花架下,面前的小桌上是白色的骨瓷茶杯,對面坐著白修。微風拂動花枝,陽光溫和。
「你已經三天沒有和阿辭說話了?」白修有些驚訝,他們都知道姬辭對於雲深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姬辭失蹤的第二年,雲深當著雲家所有人的面承認他愛姬辭,雲老先生氣地摔了杯子。之後雲深搬出雲家,雖然每次過年過節都會送禮物回去,但是人卻再也沒有回去過。
雲老先生也一直都沒有鬆口,兩人就一直僵持到現在。
白修和紀洵秦與都沒有覺得有多驚訝。他們從小看著雲深是怎麼對姬辭的,也都知道姬辭有多依賴雲深。他們還曾經開玩笑,說雲深這根本就不是在養弟弟,而是在養媳婦。
事實證明,果然是這樣,他們誰也離不開誰。
「嗯。」雲深應了一聲,有些低落地說,「我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在自尋煩惱。」說著自嘲道,「明明知道,遲遲作為祀靈師所要面對的事情,是我根本就不能插足的。但是另一方面又無比的憎恨自己,不能保護他,看著他昏迷卻只能在一邊束手無策。」
雲深語氣有些自責,有些疲憊,「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糟糕。看著遲遲的模樣,我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實現自己的諾言,我沒有保護好他。」
白修看著雲深的樣子,突然就懂得了他的心情。因為過於在乎,所以想要將他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風雨。但是又發現,他必須要面對無數危機與殘忍,但是那些,自己都幫不了他。
所以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阿深。」白修認真地對雲深說道,「真的,我們都看得很清楚,你很努力的工作,很努力的為阿辭提供你所能提供的一切,幾乎是在一切的細微之處都照顧好他。你將阿辭放在心尖上,這麼多年,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我們都知道,阿辭也都知道。」
「我沒辦法保護他。」雲深坐直身子,看著白修,翡翠色的眼睛光芒有些黯淡,「我對他好,我覺得是應該的。但是,我覺得這樣還不夠,他依然會受傷,依然會消失,會難受……」
說著,雲深的表情激動起來,手下意識的握成拳,指節都有些發白。
「阿深,我突然覺得你有些愚蠢。」白修端起錫蘭紅茶,輕輕晃了晃,眼神有些銳利,「我以為,你在和阿辭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
放下手裡的茶杯,白修靠近雲深,「果然愛情會讓人智商為負值嗎?或者因為我身為旁觀者比較清醒?我只問你,你想在這方面保護他,那你能代替他去祭祀嗎?」
說著不等他回答,「不能。你能做的,只是站在他的身後,給與他最大的支持。」
「阿深,阿辭是祀靈師,一個十分優秀的祀靈師。他並不需要你去幫助他完成他的使命。我想,他需要的,只是你給予他的溫暖與安心。就像你對你外公,對我們說的那樣,你愛他,你愛姬辭。」
「我想想……」雲深的表情有些動容。他仰躺著,用手臂遮住陽光,像是要隔絕掉所有外交界的紛擾。
是啊,自己很久以前不就應該知道了嗎?他是祀靈師,他不可能躲在自己為他鑄造的羽翼之下。他需要的,是一份包容與安心,是一個可以完全放下戒備安心休憩的懷抱。
「不要不和阿辭說話,他會很不安,你知道的。」白修看著雲深最後說了句。他們兩個的事情還是要他們自己解決。自己也只能開解開解,阿深現在完全就是在一個勁兒地鑽牛角尖,越想越出問題。
這時,房內突然傳來了什麼東西碎掉了的聲音。雲深瞳孔微縮,一下子站起來,因為動作太急身下的椅子發出「呲」的聲音。姬辭回來後,他心裡像是繃著一根弦,時刻都不敢放鬆。
白修看著他迅速跑進屋的背影有些無語,這確實是自尋煩惱。
雲深進到房間的時候,就看見姬辭跌倒在樓梯口旁邊的地上正準備起身,但是動作有些遲緩。
「遲遲!」雲深跑過去,又叫了一聲,「克里斯,急救箱!」說著就想去將姬辭抱起來,但是看著他一直滲著鮮血的傷口,動作遲疑了兩秒。
他的旁邊是落了滿地的花瓶碎片,小腿上一道長長的傷口正在不斷滲著鮮血。血順著細瘦的腿流到地上,很快就被地毯吸收了,此時米白色的地毯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像是染上去的花紋。
這一幕落到雲深眼裡,讓他覺得心臟都被攥緊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