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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願意喝蜂蜜水了是因為已經嘗不到味道了,看有沒有熱氣冒出來是在判斷水是否燙不燙,不再用手去試水溫是因為根本就感覺不到水溫……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到底是在擔心什麼,我就那麼的不能信任嗎?也對,就算你告訴我了,我也沒有辦法幫你,沒有辦法讓你恢復……
雲深站在床邊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嵌進肉里,像是要刺破皮膚溢出血液才能緩解心中的疼痛。
一時間,失望,難過,無力與自責像是風暴一般向他襲來。他陷在黑色的漩渦里,不斷的沉浮。一向溫暖的翡翠色眼睛也失去了溫度,像是熄滅了的日光。
閉著眼睛的姬辭有些掙扎,他感覺到雲深極為複雜的心緒,像是即將要爆發出來了一般。想了想,姬辭還是睜開了眼睛,就看見雲深站在床邊看著自己,綠色的眸子就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如同即將掀起狂風巨浪的墨綠的海面。
姬辭視線下移,就看見雲深的手掌已經滲出了鮮血,急忙坐起身,被子滑到了腰際。伸手將雲深的手掌拉過來,就要將他緊握的拳頭扳開來看看傷口。
「深深……」姬辭聲音有些低,很是急切,「把手張開,我看看傷……」但是雲深卻猛地把手掙開了,月牙形的血痕中有血滴滲出,在手掌中劃出鮮紅的軌跡。
姬辭低著頭,手還停在半空,有些顫抖。深深是將自己的手,甩開了嗎?明明說好不生氣了的啊,為什麼要弄傷自己,為什麼不讓自己拉他的手。
深深。姬辭的眼眶紅起來,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雲深看著他埋著頭肩膀微顫的樣子,手臂動了動,卻沒有伸出去。
「為什麼不告訴我?」雲深開口道,低沉的嗓音蘊含著怒意,「我是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沒有了感覺?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燙,沒有味覺,為什麼?」
雲深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生氣,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聲音要溫柔一點,不然會嚇到遲遲的。但是他覺得自己要瘋了一樣,像是要將從姬辭失蹤開始到現在所有的擔憂所有壓抑的情感都宣洩出來。
姬辭抬起頭,眼神有些沉寂。他沒有哭,也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雲深,放在腿邊的手下意識地抓著床單。他的眼睛很大,卻如同失了色彩一般。
「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雲深的聲音突然低下來,帶著難以抑制的悲傷與無力,「你一共走了九百四十二天。」
說著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靠在了牆上,「你走了之後,我都覺得我不再是我了。我害怕,我擔心,我想去找你,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找到你!」說著笑了出來,笑容如同對自己最深的諷刺。
姬辭覺得心裡很難受很難受,視線有些模糊。他聽著雲深的質問,微微閉上眼。
「你才消失的那幾天,我就坐在臥室等你。我想著你要是回來的話肯定會先回臥室的,就像上一次你去昆吾山回來一樣。後來過了半個月,爸爸從佛羅倫斯打電話過來,他告訴我說,想要保護好自己愛的人,就必須要有更強大的力量。」雲深看著姬辭,眼裡沉靜的有些異常。
「所以我開始去工作,每天每夜的工作,我想要擁有自己的力量,能夠保護你。
我每次回家,下車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看向陽台,看有沒有燈光。打開房門,都總是在期待,希望打開燈就能看見你躺在被窩裡,你累了你倦了你受傷了我都會在一邊護著你,讓你好好地休息。
但是,每次開燈你都沒有在。一次又一次,後來我告訴自己不要再期待了,你不會回來,但是我還是會在心裡期盼,你就在房間裡等著我。」
「深深……」姬辭抽噎著叫了一聲,調不成聲,眼睛紅紅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他覺得自己的思維很混亂,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雲深,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我不想讓你哭,你知道,我這一生最不想的就是讓你哭。」雲深嘆了口氣,走到姬辭的身前輕輕地捧著他的臉,一點一點的把他的眼淚擦乾淨,「笨遲遲,再哭下去,要是被那些神獸看見了,不是要笑你了?我的遲遲,應該是活得快樂的,肆意的,遲遲乖,不哭。」說著,自己的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沒有一點怪遲遲的意思,我只是害怕,擔心,自責。我沒有辦法保護你,沒有辦法在你有危險的時候救你。我甚至需要你的保護,所以我覺得很難過。遲遲這麼長的時間肯定遇到了很多事,肯定受了很多的苦。我更多的,是在責怪自己,我沒有能夠保護好你,我心疼。」
「沒有的,深深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姬辭聲音含著哽噎聲,但是最後幾個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強調一般。
深深,你是我兩世以來,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對我好愛護我的人,唯一的一個。
「嗯,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變得很強大,才能盡我所能的保護你。」雲深的聲音溫柔下來,姬辭就是自己一生的軟肋與逆鱗。看見姬辭的眼淚落下來,瞬間所有的火氣與憤怒都消失殆盡,「我以後會好好的照顧我的遲遲,好好的愛護他,讓他開心,讓他幸福。」
聲音就像是森林中的泉水,清澈溫和。
「嗯。」姬辭點點頭,臉上還有淚痕,鼻尖也是紅紅的,嘴角卻是最燦爛的笑容,「我也會保護深深的。」像是起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