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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老先生重病開始,他就開始著手處理家族事務,但是白老先生逝世後的這幾天,事務過於繁雜,心懷不軌的人又各處使絆子,高強度的工作加上心中因為白老先生逝世的悲痛,讓他的臉色十分蒼白,眼眶下的黑眼圈很是明顯。
「還是要多注意休息,表哥。」姬辭想了想說了一句。他一向就不善於安慰人,所以這時候,也只簡單地說了這句話。白修聽著姬辭那一聲表哥,怔愣了一瞬,隨即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他想起小時候外公總是告訴他,一定要照顧好姬辭,他是哥哥,姬辭是弟弟。現在,姬辭終於叫了一聲表哥了,爺爺,你聽見也一定會很開心吧?
白修對著姬辭笑了笑,「嗯,我會注意的。」說著兩人繼續往前走。
白氏一族的陵園建在山腰,自白氏一族第一代家主便已經葬在這裡,千百年間數代世事變遷,但是陵園卻都沒有移動過。就算遠在千里,也會將遺體葬回這裡,因為這裡葬著他們的先人,是他們的根。
葬禮進行的時候,姬辭和雲深站在一邊,抬頭便看見雲老先生。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盤口長衫,身後跟著的是雲澤和雲霆。
雲老先生看了他們一眼,十分直接地將視線移開了。姬辭看了看一邊雲深的表情,緊緊地握住雲深的手,想了想又捏了捏他的手指。
雲深感覺到手心溫熱的觸感,微微轉頭便看見姬辭有些擔心的表情,於是小聲地說了句,「沒事。」姬辭又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表情,這才放下心來。
雲澤看了看站在對面的雲深和姬辭,想要對雲老先生說什麼,卻還是沒有開口。他看著爺爺肅穆的背影,默默地低下了頭。看來,在這件事上,爺爺的態度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餘地了。
輪到姬辭行跪禮的時候,原本就十分安靜肅穆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起來。許多人都沒有見過這一任的祀靈師,但是卻早有耳聞。之前他處置了紀家家主與紀家嫡系兩房,後又直接驅逐六大長老出九庭,讓各家都漸漸看出,這位年紀尚小的祀靈師強硬的手腕兒與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
不難看出,他並不同於先代無作為的祀靈師們,他更加的強大,更加的直接。
姬辭走到墓碑前,沒有理會四面匯聚在他身上的目光與各色的神情,十分認真地站在墓碑前深深鞠躬,白色的衣擺劃到地上,沾染上了塵埃。
作為祀靈師,他無法下跪。此時,他唯有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心中的尊重與悼念。
行了禮後,姬辭便準備離開了。走之前,姬辭緩步走到白修的面前,聲音平淡卻氣勢威嚴。他用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說道,「作為白家家主,相信你不會辜負白老先生的期望。」說完便轉身下了山。
黑色的長髮與白色麻衣對比鮮明,讓他的身形顯得有些蕭索。但是他每一步,卻又像是帶著千鈞之勢,讓人見之心中畏然。
他並非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他更是一個強大的祀靈師。
坐上凱迪拉克,姬辭透過布滿模糊水汽的車窗遠遠看著白氏陵園,眼神清冷,像是即將與世間的風雪化為一體一般。
外公,這一世,我再不會是一個人。我會活得開心,我不會去理會他人,我會抓緊雲深的手,沒有誰能夠阻擋我。否則,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雲深看著他滿面寒霜的模樣,輕柔地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姬辭身上的寒氣逐漸消減了許多。見姬辭緩緩地閉上雙眼,雲深這才吩咐司機開車回華庭。
盛夏六月,日光幾乎要穿透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燕大禮堂里里外外俱是人群。姬辭坐在第一排的嘉賓席上,沉默地翻看著面前的校友錄,側臉沉靜美好。
和兩年前相比,已經十九歲的他五官更加精緻,他的眉眼清淡,像是外物俱無法入得他的眼。黑色的頭髮剛剛及肩胛骨,依然習慣地用一個白玉發箍束起。他坐在那裡,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
今天是雲深、白修和紀洵三人的畢業典禮,姬辭早上的時候和雲深一起來的學校,之後雲深去後台準備之後的發言去了,姬辭沒有跟去,早早地便坐在位置上等候典禮開始。
他心裡很期待雲深站在舞台中央的模樣。
九點半,在所有學校領導與老師講話完畢後,容納著數千人的會場奇異地安靜下來,像是共同在期待什麼一般。
之後,雲深邁著優雅而高貴的步子走到了舞台的中央,燈光打到他身上的時候,姬辭幾乎能夠聽見周圍人吸氣的聲音。
他一身西服,藍寶石的袖口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奢華而低調。英俊的五官在燈光下有一種不經雕琢的純粹感,像是夏日的陽光一般沒有雜質。他閒適而莊重地站在那裡,環視在場的所有人,翡翠色的眼睛無比明亮,像是輕易便可以滲入人的心湖。
最後他輕輕揚起了嘴角,開始了他的畢業演說。
「……我認為,真正的戰士,就像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劍。尚在鞘中,沉斂,暗掩鋒芒。一出鞘,便是鋒芒畢露,一劍傾城。
……沉默,讓你能夠聽到更多的聲音。而孤獨,讓你聽到自己的內心。
學會像一個真正的男人那樣,追求一種卓越的天性,追求生命的崢嶸氣象。學會做一個從容的女人,微笑,緘默,心懷美好。學會享受世俗與高雅,內外兼修,尋找一種生命的從容,一種張揚的內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