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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為屬下親自點算,親信只知小部分數額。」趙顯低垂著頭回稟道,出口的聲音低了不少。他並非只是莽夫,雖不知陸承寧的打算,但是也能猜到一二。
「嗯,你也累了,早些歇著吧。」陸承寧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隨後兩人便朝正堂走去。
行了針,鶴翁將銀針自穴位處一一取下,「今日可有什麼感覺?」鶴翁翻開陸承寧的眼瞼仔細看了看,一邊問道。他行醫之時神色向來極為嚴肅,面上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這段時日他一路與陸承寧一行人同行,日日彈琴對弈,縱情山水,偶爾還很是有興趣地與謝昀泓爭辯幾句,倒也樂得自在。
「感覺頭部有脹痛感,今日依然只能看見模糊的光,也看不清人影。」他指了指巔頂部,示意鶴翁是此處疼痛。
初時早早便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自己的雙眼真的一日一日好起來了。他極有耐心,雖然恢復地緩慢,卻一點也沒有焦急的情緒。
「嗯,沒事沒事,疼啊是正常的,疼完了淤血也就散完了。」鶴翁將長短不一的銀針細心地收起,一邊囑咐道,「若是痛得厲害了一定要來找老夫,可別自己去撞牆什麼的,越撞越痛。」
他說完抖了抖長長的袖子,見顧明珩站在窗邊看書,便悄悄朝著陸承寧眨了眨眼睛,很是小聲道,「其實你痛得厲害了也可以不用找我,讓顧九給你按按,效果肯定很好!」說著抱著檀木醫箱快步到了屋外,當真是健步如飛。
顧明珩發現鶴翁走了,放下手裡的書走了過去。正見陸承寧面色有異,有些疑惑,「鶴翁可是說了什麼?」他說著一邊俯下身幫陸承寧穿好外裳,很是仔細。
陸承寧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雖是看不清楚,心下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了他此時的模樣,不由自主地便開了口,「阿珩,我頭疼。」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委屈之色。
顧明珩一聽,手下的動作便是一頓,他眼含擔憂地看著陸承寧,「可嚴重?要不我再去將鶴翁請來?」語氣急切,說著想要去碰一碰陸承寧的頭,但是又有些遲疑。
陸承寧頓了頓,繼續說道,「不是很疼,就不用勞煩鶴翁了。他老人家年紀也大了,想來這頭疼也不礙事,緩緩就好了。」說著無事,但是眉心卻一直沒有鬆開,很是不適的模樣。
顧明珩想了想,將自己的指腹放到了他的頭上,找了頭維、天柱和玉枕三個穴位輕輕地按揉起來。
感覺陸承寧一愣,便語調輕柔地解釋道,「鶴翁曾提到過若是阿寧頭疼可以按揉這幾個穴位,會有所緩解。阿寧閉上眼可好?應該會有用的。若是還是疼的厲害,我們就只能勞煩鶴翁了。」
陸承寧藏在袖中的手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沒有開口。最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他閉上眼,感覺到輕緩而溫柔的力道在發間的皮膚上游移,嘴角漸漸浮起淺淺的笑意,但是眉間的皺痕卻一直沒有松下去。
屋外的庭院中,謝昀泓看了看屋內的場景,小聲地靠近穆寒江的耳旁說道,「敢不敢打賭,殿下定是沒有頭疼。」他用摺扇的邊緣掩住唇角,淡粉的雙唇微微勾起,很是惑人。
遠處有怡人的花香傳來,令得夜色馥郁。
穆寒江在他靠過來的一瞬間便聞到了他衣上淺淡的薰香,下意識地往一邊靠了靠,但是總覺得鼻尖蘭草的香味縈繞不去。
「殿下這三年真是變了許多,如今的殿下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儲君了。」良久,調整了神色穆寒江很是快速地轉移了話題。
說完,他心下也有些恍然,從建章十二年到如今,已經有七年的光陰。想起當年初入東宮,第一次見到年幼的殿下時心中的不忿與驚訝,卻恍若昨日一般。
「殿下這樣不好嗎?」謝昀泓手中摺扇一收,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回頭看了看屋內端坐的陸承寧,眼神變得沉靜起來,「其實殿下更想要的,應該是幼時的生活吧?有阿珩陪伴在他的身旁,每日無憂,沉浸於自己的天地中悠然得趣。但是因為他是今上唯一的嫡子,是大雍的儲君,所以他不能。」
他仰頭看著頭頂的夜空,眼神變得悠遠起來,帶著幾分感懷——而自己,何嘗不是當今丞相唯一的嫡子,江南謝氏的公子。
他的聲隨著悠遠的夜風,「或許這七年以來,我們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殿下的責任,他需要保護阿珩,保護我們,保護效忠於他的所有人。
偶爾聽阿羽提及這幾年來殿下書案上的燈幾乎未曾在三更前熄過,也是心酸。兵法韜略,四書五經,先賢史冊,每一本上都有著細緻的標註。這樣的心志讓本公子都望塵莫及。殿下他原本不用如此執著於武藝騎射,但是如今殿下的箭法已是日臻精妙。」
謝昀泓驀地頓了下來,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面上溢出苦笑,他收回視線看著身旁的穆寒江,「阿木,你說殿下能成功嗎?」
穆寒江看著他帶著不確定的神色,很是堅定地說道,「那個位置是屬於殿下的。」十分簡單的一句話,卻令人奇異地令人信服。他的雙眸漆黑,定如磐石。
謝昀泓定定地看了他數息,突然笑道,「若是有人和殿下搶奪位置,難道阿木你就直接帶兵衝進去搶回來?」原本只是挪耶之語,卻見穆寒江很是認真地點了頭,沒有絲毫玩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