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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姑姑道了聲「是」,便將紙卷雙手呈到了皇后的面前。
拉開上面繫著的白色絲線,許琦梧將紙卷緩緩展開,雙眸一凝,隨後又快速地合上,面色如常地吩咐道,「去將香爐拿過來。」
一邊候著的小婢應下,隨後便將香爐捧了過來。
紋著丹蔻的手指輕輕掀開蓋子,許琦梧將紙卷投入其中,見它化為了灰燼,這才蓋回了鏤空的鎏金蓋。
「阿靜,去告訴姜余,就說本宮知道了。」說完又靠在了榻上。她閉上了眼,眼前卻清晰地浮現出了紙上寫著的那三個字——祈天宮。
☆、第十九章
長夏時節像是將整個天幕的光芒都傾瀉到了世上,庭院草木蔥蘢,幽深許許,青石板上光點斑駁,時而隨著風聲晃動依稀。遠處宮室上的琉璃瓦反射著灼眼的光,一時竟是雲影天光奪目傾城。
謝昀泓著一件水色華麗袍服站在武場的邊緣,外裳上繡著的銀色雲紋有暗暗的光彩流動。他手中的冰蟬絲摺扇掩住唇角,眼梢笑意滿溢,揚聲對場中正在扎著馬步的穆寒江說道,「阿木,雙腿不要晃,再晃就多加一個時辰。」
「你哪兒看見小爺的腿在打晃了?」穆寒江額上的汗水順著麥色的皮膚流下來,印下明顯的汗跡。聽見謝昀泓的聲音立刻大聲地吼了回去。
「阿木,這可不是君子之風啊,這般的形貌,真真是難以入目。」謝昀泓緩步走到他的身邊,語氣很是「安撫」地說道。日光下,他的五官秀麗勝過畫上仕女,淺紅的唇輕輕勾起,像是白瓷上用細筆勾勒的桃花。
他一邊揚著摺扇為穆寒江扇了扇風,「阿木,你家大哥可是在信中將你託付給了本公子,若是不嚴格,怎能對得起如此重託與信任?」
說著微微傾身靠到他的耳邊,輕聲問道,「阿木,你說是吧?」
穆寒江身形瞬時沒有穩住,腿一松差一點撲倒地上。站穩身形,滿面赤紅地朝謝昀泓看過去,就見他一個人扇著扇子笑得前俯後仰,笑靨真真是羞煞百花。
「一個男子比女子長得還要好看……」穆寒江嘟嚷道,接著就看見謝昀泓嘴角泛著的笑意變了味道,有些危險地看著他問道,「阿木,你剛剛——在說什麼?」
「沒有!什麼也沒說!我去找殿下和阿泓!」穆寒江猛地發現說錯話了,謝昀泓最討厭的便是有人說他長得像女子——雖然他的模樣是世上大多數女子都比不上的。說著飛快地跑開了,似身後有野獸追趕一般。
謝昀泓站在原地見他快速地跑開,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上漂浮著的淺淡流雲,眉眼逐漸柔和起來。這東宮之中,比想像中更加有趣。
他一襲水色衣裳如天邊流雲映照入水,難以追尋。
顧明珩正在崇文館教陸承寧寫字,聽見腳步聲轉身,就看見滿頭大汗的穆寒江跑了進來,淺藍色的上衣都被汗水濕透了,顏色都深了許多。
「去給阿木端杯茶過來。」顧明珩吩咐一邊候著的阿羽。
「阿木」這個稱呼本是謝昀泓一時興起給穆寒江起的別號,不過或許是這個名字太過形象,連鄭老私下也開始這樣喚穆寒江了。
穆寒江也沒覺得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好,很是爽快地默認了。這樣的反應直讓謝昀泓搖著扇子大嘆「無趣無趣,實在無趣!果然是木頭!」
「怎麼了?這麼急?」將茶遞給穆寒江,顧明珩坐到他對面問道。他的雙眸沉靜,一時竟讓穆寒江覺得身上的熱意都散去了不少。
「老師不是說要來接我們出宮嗎?」穆寒江一口將杯里的茶水喝盡,又遞給阿羽,一邊咧著嘴笑道,「還要!」
阿羽早預備好了滿滿的一壺茶,給他滿上又遞了過去。
「你以為老師跟你一樣,像只兔子一樣蹦躂得這麼快?」聽見謝昀泓的聲音,穆寒江嘴裡含著的一口茶還沒有咽下就直接噴了出來,一邊拍著胸脯不住地嗆咳,臉都紅了起來。
顧明珩見了他的模樣別過臉忍住笑,果然就聽見謝昀泓帶著奚落的「讚嘆」,「阿木,你此般模樣,真是如山野莽夫。不,你怎可被稱為『莽夫』呢,明明應該是山間野猴才是。」說著施施然坐到椅上,很是雅致地端起茶杯,揮袖如流水,風流清雅。
穆寒江摸了摸鼻子,這一點他倒是十分認可,再給他十年他也做不出來如謝昀泓和顧明珩這般的優雅舉止。
這時,一直在一邊安靜習字的陸承寧突然抬起頭,很是認真地說了一句,「太傅來了。」他一直習慣稱呼鄭儒遠為太傅,或許是在顧明珩告訴他「這就是阿寧的太傅」時便記在了心裡,從此再沒忘記。
果然,話音剛落,就看見鄭儒遠步入了殿中。陸承寧歪著腦袋細細看了看,確定是自己的太傅沒有錯,這才繼續低下頭習字。
「老師。」三人站起身行禮作揖道。穆寒江更是一雙眼亮亮地看著鄭儒遠,滿是期盼。
「怎麼,怕老夫食言不成?」鄭儒遠坐到紅木椅上佯裝瞪了穆寒江一眼,一手捻了捻鬍鬚。
「老師我沒有!」穆寒江趕緊說道,「老師你可不要不帶我出宮啊!」他進東宮這麼久,還沒有出去過一次,只覺得全身都要生鏽了。雖然宮中也有馬場,但是不能出宮這個事實實在是讓他全身都難受。
「好了好了,皮猴兒!」鄭儒遠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開口道,「你們三個都去把衣袍換了,一會兒就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