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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則顏手執黑子,卻遲遲未曾落子。許久,他抬頭看著眉目溫和的顧明珩,將棋子放回,淡然起身抱拳道,「實在慚愧,我輸了。」
聽見他認輸,人群中一陣噓聲,此局尚下了二十一子,何故早早認輸?而看出門道之人,只能搖頭嘆息。一時人群嘈雜,議論紛紛,甚至已有人拿著紙筆將此局詳細記錄。
「只要自認能夠解開此棋局,不論來歷出身,皆可來丞相府尋我謝昀泓。若破開此局,東宮必有重賞。」謝昀泓看準時機揚聲道。
話音落下,顧明珩起身,長袖一展抱拳道,「明珩敬候諸位。」溫和中透出戰意,氣勢襲人。
含元殿。
陸澤章接過姜余遞來的奏報,翻開來逐一掃過,視線最後落在了棋譜上,沉吟道,「顧明珩他果真是這樣說的?」他的眼神帶著淡淡的銳意,合上奏報放到了一邊。輕輕的響聲在空曠的殿中很是清晰。
「稟皇上,太子妃確實是這樣說的。」姜余弓著身子,恭敬地應道,「現在此棋譜在京中已是流傳甚廣,太子妃可謂聲名大盛。」
他沒說的是,隨之而來的,是更多學子甚至百姓對東宮太子的認可與推崇。
只是不知這是意料之外,還是初衷便是如此。
「下去吧。」陸澤章聽完緩緩道。待姜余退出殿外後良久,他再次打開奏報,視線落在「顧明珩」三個墨字上,神色莫測。
☆、第二十一章
建安十六年的春來的很晚,立春之期已過,但連日的雨水讓天氣依然寒冷,每每走在屋外,還能感覺到浸人寒意,迷濛的水霧讓宮室變得潮濕,牆角的苔蘚都多了不少。
崇文館裡的銀碳燒得很旺,阿徵將茶點擺好便退到了廊下,風夾著雨絲吹來,很是冷人。偶見台階下有淺淡的粉色花蕾,才些微見著了春日的景象。
聽見穆寒江的聲音,顧明珩停下手中的筆,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他年已十六,朗然清舉,鄭儒遠曾贊他「風神秀徹,君子之表。」
「阿泓,你不能這樣出爾反爾!」穆寒江的聲音隨著腳步聲逐漸近了些,「不是說好了幫我寫策論的嗎?」
「本公子何時答應過?」謝昀泓一腳踏進崇文館,水色的衣角掃過木質的門檻,見顧明珩朝著自己望過來,隱秘地朝著他眨了眨眼睛。又若無其事地展開摺扇,對著身後亦步亦趨地穆寒江說道,「我可不記得答應過你這般的事由。」
說著坐到了書案前,阿除早將他的筆硯放好,行了禮退出了門外。
「阿珩!那日你們也在,阿泓他答應我了的!」穆寒江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顧明珩和陸承寧,有些著急地說道,一雙眼極為有神。
「我不記得了。」顧明珩頓了頓,聲音溫和地說道,接著又問坐在旁邊的陸承寧,「阿寧記得嗎?」
陸承寧抬起頭看了看滿眼期冀的穆寒江,又看了看顧明珩,最後很是乾脆地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穆寒江瞪大眼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明珩和陸承寧,聲音滿含悲憤,「你們這是為虎作倀!」
謝昀泓嘴角微彎,摺扇很是節律地敲打著手心,看著穆寒江慢悠悠地道,「阿木,阿除方才在馬車上說,朱雀大街上『歸來齋』主人得了一塊墨玉印章。」他一雙眼如星辰隕落,看著穆寒江的眼神帶著細碎的笑意。
「我去給你買!」穆寒江一聽十分利落地應了下來,接著小聲問道,「那我的策論……」
「這簡單。」謝昀泓提高聲音喊道,「阿除。」一身淡褐色衣衫的阿除聞聲自外面進來,雙手將一疊宣紙呈給了謝昀泓,又一臉肅然沉默地走了出去。
穆寒江看著他手裡的東西雙眸一亮,「還是阿泓對我好!」說著一手接過咧著嘴笑起來。謝昀泓看著他呆傻笑著的模樣,用扇面掩住唇角,只露出下頜一寸,「阿木,記得本公子的墨玉。」
顧明珩見他們兩人鬧完了,笑著問,「阿泓今日進宮可還順利?」兩年前,因謝昀泓和穆寒江年紀漸長,便相繼搬出了東宮。
「阿珩,改日與我一同入宮試試便知。」謝昀泓聞言斂了笑,似是不願再提及,最後還是咬了薄唇,「真不知這京中貴女的教養都拋到何處去了,真真面目可憎,面目可憎!」
穆寒江在一邊快速抄著策論,聽及他們說到這個,忙抬頭補上一句,「今日一位貴女的絲絹直直落到了阿泓的頭頂,香味真是太襲人了,至今我的鼻子還覺得癢!」
謝昀泓面帶慍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抄策論嗎?再不寫我就收回了!」
穆寒江嘀咕了兩句,「今早若不是我幫你擋著,你進得了宮門?」見謝昀泓臉色不善,連忙低下頭奮筆疾書。
不知何時起,京中便流傳著「君如雲下水中影,拈花一笑萬山橫」此句,說的便是謝昀泓。而因謝昀泓每日都會自朱雀大街進宮,所以總有無數女子清晨便候在路旁,只為一睹謝郎風采。有時京中貴女每每不能自持,常將絲絹繡品紛紛擲向馬車。
此般盛況已是京中一絕,引路人稱道。
「阿寧今早還在問我,說阿泓是否又會延遲入宮。」說完還很是認真地看著謝昀泓,等著答案。謝昀泓心知他是在調笑自己,但奈何自己確實時常因為這個原因而遲到,於是沒法反駁,只能悶頭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