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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生疏而明顯的模樣,可真是不正常。
穆寒江也是看出了不同,他朝著謝昀泓眨了眨眼,無聲地用口型問道,「吵架了?」他有些憂心,太子與阿珩感情一向很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竟然會吵架?
謝昀泓不準備理會這個木頭,難道鬧矛盾就只會是吵架嗎?真是呆子。
一個上午顧明珩都沒有開口說話,而陸承寧也沒有離開過位置,背對著眾人。一時崇文館中的氣氛有些微妙,連鄭儒遠在講授時都疑惑地多看了兩人幾眼。
下了學,顧明珩有些沉默地收拾著書冊,面無表情的模樣不復往日溫和。這時,陸承寧有些遲疑地自前面走了過來,幫他拿起放在案上的書,小聲道,「阿珩還在生阿寧的氣嗎?」
顧明珩沒有看他,只是將書又拿了回來,淡淡說了一句,「沒有生氣,若是殿下沒有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說著不等陸承寧回答,直直出了門。
陸承寧站在原地,有秋日的陽光自菱格雕花窗外落進來,地上陰影層疊。他的側影透著淡淡的心傷與不解——阿珩,為何要叫我「殿下」?你不是說過,那是外人才這樣稱呼的嗎?
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才轉身出了崇文館的大門,神情淡薄,背影卻透露出了些許的寂寥。
謝昀泓見兩人陸續離開,用扇柄很有節律地敲打著自己的手,緩緩道,「如此這般,還真是不習慣啊!」
他感嘆著走了兩步,又回身看著一動不動的穆寒江,「木頭,還不走?一會兒去我府里用晚膳吧,上次不是嘴饞清蒸松魚嗎?今晚給你做。」
穆寒江聞言雙眼一亮,快步跟了上去,笑意燦如秋陽。
鳳儀宮。
阿靜端著藥盞進了內殿,就看見許琦梧斜靠在床上,神情專注地執著針線縫著秋衣,神色帶著屬於母親的慈愛。
每年換了時節的時候,她都會為自己的孩子親手縫製一套衣服,如今寢殿角落的一個檀木櫃中,已整整齊齊地放著近百套衣衫。
放下托盤快步走過去,「娘娘,太醫吩咐說一定不能勞累的。」她語氣帶著淡淡的責備,卻顯得很是親近。
許琦梧手裡的動作沒停下,抬眼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阿靜,有些無奈地笑道,「阿靜,你怎麼像宮裡的嬤嬤似得?本宮耳朵都要生出繭子來了。」她語氣輕鬆,顯然今日心情很是不錯。
阿靜轉身將藥盞端到床邊,帶著笑意道,「娘娘先別說這些了,把藥喝了吧。」說著將藥汁遞了過去,一邊說道,「這是奴婢看著太醫抓的藥,剛剛熬好的。」
許琦梧接過藥盞,勾唇一笑,意味不明,「這宮裡有什麼是防得住的?若是有人要害本宮,再怎麼也阻止不了。」說著將濃黑的藥汁一點一點喝盡,眉頭都沒有皺分毫。
阿靜看著這般的皇后,在心裡有些嘆息。若是當初沒有對還是皇子的陛下心懷愛慕,沒有成為晉王妃,而是嫁入一般王侯世族,那貴女如今應該已是兒女繞膝了吧?
一國之母又如何?鳳儀天下又怎樣?終是一人獨守宮室,於錦繡雕梁中心字成灰。
含著阿靜遞來的蜜餞,許琦梧有些無力地靠在床上,或許是未施脂粉的原因,讓她看起來比平日清麗了不少。
內殿的帳幔全都拉著,遮擋住了外面照射進來的光,顯得有些暗沉。空氣中燃著馥郁的安神香,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人找到了嗎?」感覺口中的苦澀漸漸消去,許琦梧開口問道。
阿靜聞言點點頭,「找到了,前日就被送了過來。因為那時娘娘您高熱未退,太醫說不能勞神,所以奴婢就沒有提。」
「沒有被旁人看到吧?」許琦梧又問道,見阿靜搖頭才緩了神色,「去叫來,本宮看看。」說著緩緩閉上眼養神。
阿靜聽了吩咐,便快步退出了內殿。
不過多時,殿門便被再次打開來。聽見輕輕的腳步聲,許琦梧朝著跟在阿靜身後的宮女看過去,一時視線便凝住了。她有些蒼白的臉上現出複雜的神色,帶著訝然與暗暗的恨意。良久,眸中的情緒才一點一點平息下來,她淡淡開口,滿含威嚴道,「抬起頭來,本宮看看。」
跪在地上的女子有些怯意地緩緩抬起頭,一時五官完整地露了出來。她的相貌清麗無比,特別是一雙眼,如冰雪一般清絕,卻又自然地含著媚意,有一種尚未被世間塵埃污染的澄澈。
她朝著滿身威儀的許琦梧再次拜下,聲音婉轉悅耳,「奴婢阿雲,拜見娘娘,皇后娘娘金安。」說到後面,雖然音調還是有些抖,但是顯然已經鎮定了不少。
「日後你就叫阿葉吧。」沉默了一會兒許琦梧開口說道,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與迦葉幾分相似的五官,緩緩笑了起來。
☆、第三十二章
顧明珩踩著木質的梯子一步一步走下來,仰頭看了看書架頂層上放好了的書冊。雖然崇文館的藏書閣每日都有人在打掃,但是一些角落的地方仍是布滿了灰塵,稍有移動便塵埃飛揚。
他抱著厚厚的一摞書走到窗邊的檀木桌旁,素色的外裳衣袖上沾染到了塵埃,色澤顯得有些灰濛濛。拉開椅子坐下,他緩緩翻開有些泛黃的《大雍山河志》細細看起來。
細白的手邊放著筆墨紙硯,藏書閣中安靜無聲,與世隔絕一般。他的側臉映在泛黃的紙卷之間,如永世雋永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