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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珩的身形凝滯了一下,之後才緩緩站了起來,對著姜餘溫和地笑了笑,神色與之前相比未變分毫,隨後腳步緩慢地進了寢殿。
姜余看著顧明珩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腳步,心中嘆息這顧家公子真是好韌性,被當眾責罰了也還能保持此般的心態。想著也跟著進去了。
寢殿裡燃著香,顧明珩垂下眼掩去眼中的異色,恭敬地朝著帝後行禮。面上沒有怨憤,亦沒有欣喜,無波無讕的模樣。
「你過去陪著太子吧。」皇后淡淡地吩咐道,接著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顧明珩,你要記住,不管你在嫁入東宮之前是如何身份與模樣,你都要清楚地知道你如今的位置,你是太子妃,不再是顧家的公子。你應該做的,是將太子放在第一位!這樣的錯犯一次就夠了,若是再有下次,就別怪本宮狠下心責罰。」
說著語氣緩下來,「去吧,太子昏迷時候也還念著你,別辜負了太子對你的一片心。」說完坐了下來,頭上戴著的累絲嵌寶銀鳳步搖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顧明珩舉止恭敬地應了聲「是」,緩步走到太子的床邊站定,默默地看著陸承寧。他的嘴唇微微動著,看口型像是在喚著「阿珩」,此時的他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神色平靜,只是手上和面上都扎著銀針。一邊的太醫們見顧明珩過來,沉默地行了禮。
約過了一個時辰,太醫已經將銀針撤了,帝後二人見陸承寧還沒有清醒,囑咐了太醫幾句,便先行離開了。
殿內的人離開之後,顧明珩的身形慢慢放鬆下來,他先去將寢殿內燃著的香爐全部熄滅,又打開窗透氣,最後略為疲憊地靠在床邊,捏了捏眉心,滿眼擔憂地看著沉睡中的陸承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徵。」過了許久,顧明珩才喊道。候在門口的阿徵聽見他的聲音,腳步無聲地進了殿來,沉默地站在一旁。
「怎麼回事?」顧明珩的語氣很平淡,視線沒有離開過床上躺著的陸承寧。
「公子走後一個時辰,殿下便起身了。奴在為殿下著衣時,殿下說『阿珩不在』,起初奴沒有注意。之後在用午飯的時候,殿下說了同樣的話,奴便解釋公子出宮去了,申時回宮,殿下此後便沒有再說話。」
「午後殿下在花園中休息,奴去幫殿下摘一朵花。此時吳嬤嬤端了茶點奉給殿下,勸殿下進一些。殿下沒有吃。吳嬤嬤想要餵殿下一塊糕點,奴跑過去將其打落了。」
說到這裡,阿徵的神色有些微的改變,頓了頓開口道,「之後殿下突然發狂一般沖回了寢殿,外裳都落到了地上。回寢殿之後,殿下蹲在寢殿的角落緊緊地抓著自己小腿一直高聲尖叫,持續了近一炷香的時間。
期間奴找來了太醫,並差人通知公子。後來不知為何皇后得知,和陛下一同過來。最後無法,是幾名太醫強行綁住了殿下,用針刺的方法令殿下昏迷過去,再行診治。」
他回憶著說起來還心有餘悸。太子平日除了不愛說話外和常人無異,突然瘋狂一般高聲尖叫,場面實在駭人。怪不得東宮的宮侍每每提及太子發病,臉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甚至是驚恐。
顧明珩掀開被子的一角,就見陸承寧小腿上有著深深的半月形指印,已經上了藥,但還是可以想像當時的血肉模糊,也可以推測陸承寧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來傷害自己。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顧明珩良久才睜開眼問道,「那盤點心如何?」
阿徵低聲道,「奴藏了一塊兒完整的點心在懷中,無人發覺。」
「嗯,保存好,還有用處。你去將吳嬤嬤找來吧。」等阿徵退出了寢殿,顧明珩才轉身握住了陸承寧,看著他安靜的睡顏。
阿寧,你是在找我嗎?對不起,你需要我時我卻不在你身邊。他摩擦著陸承寧的手,眼中有著明顯的澀意。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在東宮之中,這是我的過失,以後再也不會了……
門外有腳步阿徵的聲音傳來,顧明珩放開陸承寧的手站起身,此時眼神已經染上了冷意。他身上的竹青色衣衫尚未更換,顯得整個人都有些凌厲的味道。走到外間,顧明珩坐在主位上,神色漠然。
吳嬤嬤跪在他的身前,顧明珩開口直接問道,「你給殿下吃的,是什麼?」他冷冷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吳嬤嬤,銳利如刀。必定是有什麼讓阿寧感覺到了危險,不然他也不會突然發狂一般。
如果單單只是找不到自己,阿寧最嚴重也只是會沉默著蹲著,但是這一次,明顯不只這麼簡單。
上一世他與陸承寧相處十數年,已經能夠明白一些他情緒變化的規律了。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出去大半日,並且也和阿寧說清楚了,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奴婢只是做了殿下喜愛的糕點奉給殿下吃,從前殿下也吃過,並沒有什麼問題,太子妃您可不能冤枉奴婢!」她匍匐著身子,聲音滿是委屈,帶著哭訴。
顧明珩覺得很累,不想和她多言,「今日除了阿徵,便只有你接近了殿下。我再問你一次,你給殿下吃的糕點,到底放了什麼。」
見吳嬤嬤還想要哭訴,顧明珩直接打斷他,「不要讓我問第三遍。」
吳嬤嬤住了嘴,眼眶紅了起來,聲音也變低了,「主子想讓奴婢死,奴婢怕是也沒辦法活著了。但是奴婢自殿下尚在襁褓中便餵養殿下,一直待殿下真心實意。若太子妃您定要說奴婢害了殿下,那奴婢只好以死來證明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