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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立刻就傳來了阿徵和阿羽的聲音,「公子安好,鄙下進來了。」之後便傳來了輕輕的開門聲,透過屏風可以很清晰地看見魚貫而入的侍童侍女在阿徵阿羽的帶領下緩步無聲地走了進來。
「把香熄了。」顧明珩靠坐在床上吩咐道,聲音帶著倦意與不悅。說完便有一個小婢戰戰兢兢地去到香爐邊熄掉了香,退回隊伍最後的時候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阿羽。
阿羽餘光掃了她一眼,隨即說道,「公子可是不喜歡這安神香的味道?」他上前一邊扶著顧明珩,幫他拿來了衣衫,一邊隨意地問道。
「以後都不要用安神香了,以後我的臥房,不准再用任何的香爐。」說著起身坐到了銅鏡前,用翡翠缸中放置著的鹽潔了牙之後便閉上了雙眼。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當初在東宮的時候,太子的寢宮內每日都燃著香。醫書上所記載的令人身體有所損害的香並不少,這可是內宅中並不鮮見的手段。
或許只是沒有人會想到,這樣的手段會出現在東宮之中,用以謀害一國儲君。
顧明珩嘴角勾起冷淡的笑意,看來這一世,自己要防的,還有很多。尚未入宮,這一小段時間足夠讓他理清自己的思緒了。自己到底應該重用哪些人,應當防備哪些人。
有如執子廝殺,若不想好下一步棋,甚至數十步之後的棋路,終會因為疏忽甚至小小的意外而導致全軍潰敗。
敗軍之將,他可不是。
阿徵和阿羽在他的身後對視一眼,都知道今日公子的心情很是不好,但該說的還是得說。阿徵朝著阿羽點了點頭,隨後緩聲說道,「宮裡已經將喜服送了過來。」說完便站在一邊沒有開口。
良久,顧明珩睜開眼睛,這才注意到屏風旁低垂著頭的侍人手中捧著的鮮紅的喜服。
「現在,什麼時候了?」他的眉眼微動,卻是任誰也看不出他此時的心緒。上位者最為不可之處,便是讓人看出心緒,如此尚未行事,便已讓對方看出了端倪。遇上強勁的對手,便是已敗了一半。
「已是巳時。」阿羽在一邊輕聲答道。
「日已要過中天了啊。」顧明珩突然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隨後站起身,「沐浴吧。」
原本早已備好了沐浴所需,只是擔心顧明珩心生不悅,因此才一直沒有開口提及。如今他主動提出沐浴,僕役紛紛舒了口氣,而門口自有候著的人前去安排。
轉過屏風走到門口,顧明珩突然停下腳步,他轉身看著高高捧著喜服的侍人,「將喜服全都展開。」隨後,大片的紅色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如此濃烈的顏色有些刺眼,如同突然燃起的連片火焰。
顧明珩定定地看著這一片紅色,視線落在某一點時眼神漸漸出現了涼意,問站在一邊的阿徵和阿羽,「陛下聖旨中對於喜服,是怎麼說的?」他的眼神掃過去,已經有幾個小婢的手臂顫抖起來,臉也有些煞白。
「陛下聖旨中提及,公子禮服依親王制。」阿徵說著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話音剛落,滿屋的侍女侍童紛紛跪倒在地,門外候著的僕役聽見響動也迅速屈膝,匍匐在地的身體有些顫抖。
顧明珩收回視線,沒有理會旁人,「阿徵,看著他們將喜服上的花紋改好,不然,全部杖斃。」他的聲音很輕,雙唇合閉間,卻是令空氣都凝滯了的冷意。說完便抬步跨過門檻,往浴房走去。
他緩步走在長長的長廊上,廊沿上懸掛著紅色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長長的青色衣擺逶迤在身後,像是盛放的青蓮,香氣襲人,卻寒涼凌厲。
轉彎處,顧明珩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庭院角落的一叢翠竹,眼神有著絲毫出神,隨後變成了毫不隱藏的尖銳,「你去告訴父親,若是不想在太子大婚上出現任何的差錯,就讓他管好自己的夫人。」
阿羽下意識躬下身子,心中震驚於顧明珩的氣勢,想著謹慎地應道,「是。」說完躬身退後了幾步,之後才轉身往主院走去。
不過夫人這一次真的是過分了,公子雖是元夫人的嫡子,但是如今進入東宮可是大事,怎可違背聖旨悄然將親王制的禮服降低一級改為郡王制禮服,是以為公子不敢在婚儀上直接指出她的手段,還是以為她背後有蘭陵蕭氏的支撐,顧家不敢撕破臉?
阿羽的眼中浮起了諷刺的笑意,加快了去往主院的腳步。果然是,愚人娛眾。
渡芳齋。
紅藥跪在地上將腰上長長的錦帶束上,之後躬身站起,退到了一旁。
「今日這妝,可是太艷了?」蕭芷蔚對著侍女跪捧著的銅鏡,側著臉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一邊輕問道。她一身一品國夫人命婦禮服,冠花釵九樹、兩博鬢、九鈿,長長的佩綬沒入裙擺之中,正式有餘,卻少了這個年紀應有的嬌美。
「夫人正值芳華。」紅藥笑著開口,「今日本是九公子大喜,鮮艷一些也好。」蕭芷蔚年方二十五,確實當得起芳華二字。
「大喜?婉菱婚禮之時,才是大喜。」說著隨意地掃了一眼銅鏡中的人影,意興闌珊一般轉身坐到了鏡前,漫不經心地擺弄著一根南海金絲珍珠釵。
紅藥住了口,安靜地候在一邊,頭低垂著。
這時,門外傳來了小婢的聲音,「丞相大人到了。」就見蕭芷蔚正擺弄著珍珠釵的手一頓,隨即站起身面向門口,面色沉靜,卻無喜色,也無恭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