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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轉頭過來看自己,咧著嘴一笑,小聲道,「我是穆寒江,你就是那個長的很俊美的丞相的兒子?」
謝昀泓手裡的冰蟬絲摺扇輕輕一晃,遮住了自己勾起的嘴角,「正是,我是謝昀泓。」他學著穆寒江的樣子將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說悄悄話一般。
穆寒江見他搭理自己,有些開心,也把腦袋湊過去,「以後我們兩個就要住在東宮了,我爹說宮裡規矩多,叫我不要到處亂跑,我也覺得我還是呆在東宮就好,這路彎彎繞繞的,跟個迷宮一樣。」
他的皮膚黑黑的,很健康的小麥色,謝昀泓本是個很挑剔的人,用的東西無不精緻,看人也喜歡先看對方的相貌,但是卻第一次沒有嫌棄別人皮膚黑,還饒有興致地小聲和他聊天。
或許是他的眼睛太過明亮。謝昀泓在心裡想到,難的遇見一個這麼有意思的人。
「以後你想到處逛我可以帶著你,保證不迷路。」謝公子摺扇輕搖,果然看見穆寒江看自己的眼神親近了幾分,還帶了一點敬佩。
「真的?你這麼厲害……」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背影掩映在蒼翠的綠葉之間,逐漸失了蹤影。
御書房。
陸澤章站在窗前,視線不知落在了什麼地方。聽見輕微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怎麼了?」
「公子說,他不要您送的東西。」姜餘聲音帶著些小心翼翼,頓了會兒又說道,「還說您別再送這些去祈天宮了。」他的手上端著一個漆木托盤,裡面放著的是一塊白玉,此玉石天然形若一朵綻開的蓮花,精緻非常。
空氣像是凝滯了一般,過了許久,才聽見陸澤章帶著嘆息與惆悵的聲音,「迦葉他是在怪朕,怪朕沒有照顧好承寧。」他轉過身來,腳步沉重地朝著御案走去。
姜余弓著身子,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面,沒有言語。
沉默了良久,他突然聽見陸澤章的聲音,「姜余,你說,承寧長得像不像朕?」
聽見這個問題,姜余捧著托盤的手猛地一抖,隨即又鎮靜下來,聲音帶上了笑意,「自然是像陛下的,殿下是您的親骨肉,子肖父容,這可是天理人常。」
說著想了想又道,「不過殿下的一雙眼可真是像迦葉公子,公子小時候也是喜歡安安靜靜地看人,一雙眼啊,真是看到人心裡去了,奴再沒有見過這樣美的雙眼。」
「是啊,離第一次見到迦葉,沒想到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連承寧都已經大婚了。」陸澤章的話裡帶上了懷念與笑意。
姜余小心地陪著笑,心裡重重地舒了口氣。
公子,殿下日日在長大,這個秘密不知還能隱瞞多久。真到了那日,又當如何?
☆、第十八章
謝昀泓自崇文館的藏書閣出來時,便看見顧明珩站在湖邊,夏日的風帶著荷香水汽吹來,揚起了他的墨發。霜色的衣袂輕拂,一時竟如畫中人。
頓下準備回辰華殿的步子,謝昀泓抬步朝著湖邊走去。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嵇山之上,顧明珩高坐琴台,手撫琴弦時的模樣。當真是月華高遠,望而不可及。
「阿泓。」顧明珩沒有回頭便準確地叫出了來人的名字。謝昀泓站到他的旁邊,視線亦落在遠處蓮花高低盛開的湖面上,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知道是我?」
「你的身上有很淡的蘭香。」顧明珩嘴角浮現出笑意,「再者,這東宮之中,此時直直行來而不行禮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說著看了一眼一身水色衣衫的謝昀泓,笑容更深了幾分,「明珩終於明白,為何時人會說『與泓同游,若明珠之在側,朗然照人。』今日明珩深有體會!」
「承蒙誇讚。」謝昀泓聽了他的話神色如常,揚了揚眉,「怎麼在這兒?不去教導殿下?」
他來東宮已有兩月,也漸漸適應了東宮的生活,這東宮雖大,卻只有太子和顧明珩兩個主子,諸事幾乎都是顧明珩在管。太子雖不是傳言中的那樣痴傻,卻也是與常人有異。
難道真的如許多人所猜測的那樣,太子登基後,顧明珩便是攝政皇后嗎?
他突然想起進宮之前,自己的父親在書房對自己說道那番話,「我與今上幼時便已相識,所以從某一方面來說,知他甚深。我可以肯定的是,大雍只會有陸承寧這唯一一個皇子,他亦會是大雍的儲君,以及未來的天子。
這也是我為什麼會答應今上送你如東宮的原因。不管旁人如何評價太子,但他是未來天子這件事都是不會改變的。」
他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讓自己的父親如此肯定,但是他選擇相信。
「阿寧跟著寒江的。」說道這裡顧明珩也有些無奈,「寒江昨日抓了幾隻蜻蜓放到竹子編的小籠里送給阿寧,今日一早起來阿寧便鬧著要蜻蜓,一直提著籠子不鬆手。所以下了學我就讓寒江看顧著阿寧一二。」
見謝昀泓滿臉不信任穆寒江的模樣,顧明珩解釋道,「還有姜柏和阿徵都在,不會出事的。」
謝昀泓這才點了點頭,「穆寒江那性子跟個山間野猴似得,他自己都還管不好,要是你將殿下交付給他,那定是要出事。」
說著語氣也帶上了讚嘆,「不過他也是個奇才,前些日子看見他和他家大哥的通信,上面竟俱是排兵布陣。他房中的兵書之中,密密麻麻滿是蠅頭小楷。雖然每次都因背不了書而被鄭老責罰,但是兵法卻是我輩難以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