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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間是恐懼的喘息,在突然靜下來的地牢中顯得尤為死氣。
長劍出鞘的聲音,血肉被刺穿的聲音,一瞬間取代了所有。
有血濺在顧明珩白玉一般的手背上,他執著劍柄的手沒有放鬆,亦沒有顫抖。輕啟雙唇,他的聲音有如在寒冰中淬過一般,極為寒冷,「我說了,閉嘴。」
「鐵……」唐賢隆嘴角溢出聲音,隨即被顧明珩打斷,「我知道在哪兒。」說著長劍輕旋,血肉破裂。有鮮血自傷口迸濺而出,很快地蔓延到了唐賢隆的錦衣上,滴滴落地,灰黑的乾草上沾染上了深紅的血液。
血流的聲音隱約,顧明珩緩緩抽回長劍,便看見唐賢隆倒在了地上,面色驚恐。
他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睛,感覺溫熱的血落在自己的手上,如今已是冰涼。
劍尖及地,劍身上殘留的血緩緩流到了地上,無聲無息。
「阿珩……」陸承寧只感覺腰側的長劍被抽走,隨後便再沒有聽見唐賢隆的聲音,雖然眼前模糊一片,但是他已經猜到了。
——阿珩,殺了唐賢隆嗎?
顧明珩像是陷進了自己的思維一般,沒有答覆。陸承寧有些焦急,他朝著顧明珩的方向看去,連聲喚道,「阿珩?」
「……我在。」怔愣了許久,顧明珩才應道,他的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與一絲茫然。見陸承寧朝著自己伸出了手,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握住,卻又在半空中止住了。
他猛地回頭看向倒在地上的唐賢隆,他的胸腹已經沒有了起伏。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顧明珩深吸了一口氣,只感覺鼻間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下一刻,他整個人突然被陸承寧攬住,他將他的頭埋到自己的胸口處,聲音低緩,「我的雙目失明的事不能被他傳揚出去,阿珩做得對。」他一手撫著他的發,另一隻手拿下了顧明珩手中的長劍,擲到了一邊。
「我殺人了。」顧明珩將自己的額頭抵在陸承寧的肩膀上,聲音低低地說道,聲音冷靜。他看著手背上幾乎凝固了的血跡,氣息有些顫抖。
他的手上似乎還殘留著長劍刺入血肉時的感覺,鮮血的溫熱,以及唐賢隆驚恐與不可置信的表情……
陸承寧雙手將他攬到懷中,語帶安撫,「阿珩願意為我執劍染血,我甚是心悅。」說著摸索著輕輕抬起顧明珩的臉,手指摩擦著他的唇,神色極為認真,「阿珩是因我而染血,若天道真有因果,那麼,所以的殺孽都歸於我身。」
話音未落,他傾身吻上顧明珩顫抖的唇角,雙眸如極夜的遠空,「我早已註定一生罪孽深重,雙手染血,阿珩便是我心中的淨土。」
作者有話要說:【天冷加衣~愛你們~╭(╯3╰)╮
☆、第四十七章
雙唇輕觸,顧明珩突然退後了一步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長劍,淺色的衣擺被地面上的塵土染黑,帶著腥氣。
他一手握住劍柄,回身看向陸承寧。火光從一旁照過來,令得他的側面陷入了陰影中,神色平靜卻帶著少見的銳利,「阿寧,若是天道因果循環,那這殺孽自當由我與你一同擔負,怎會只有你罪孽深重?」嘴角微彎,一雙桃花眼極為明亮,有如天上星河傾瀉。
「既然大婚當日已經由天地為證,那榮辱與共,再不分彼此。」他將手中的劍柄遞到陸承寧的手中,聲音清朗如冰玉相擊,「就算是地獄,我也不會放開手。」
說完牽著陸承寧的手,轉身朝著地牢的出口走去。
陸承寧感受著顧明珩微涼的手心,心中卻突然如有暖泉破土,一時春滿原野。
走出地牢,清涼的夜風迎面拂來,鼻尖沉鬱的污濁空氣與血腥味逐漸散去,顧明珩緩了呼吸,只覺心境瞬間便清明了不少。
「屬下參見殿下、太子妃!」趙顯一直守在地牢出口處,見兩人出來便極為利落地單膝跪地,聲音洪亮,手中的長槍杵地,氣息冷硬。自山中遇襲後,他整個人都變了許多。
「如何了?」陸承寧垂下眼睫,遮住了雙眸的光。顧明珩退後了半步,以這樣的距離顯出自己對太子的恭敬之意。
不管私下如何親近,在外人的面前,儲君的威嚴必須維護。
「稟殿下,貢品簿子已經找到,上面記錄的非常詳細。唐賢隆所藏的私銀也已經找到了,按照屬官的供認來看,共有私銀三千五百萬兩,這些年共有一千六百萬兩上供於三公,四百萬兩用作它用,剩下的一千萬兩白銀已經找到了八百萬兩。」
顧明珩下意識地看向陸承寧,就見他臉色雖是沉靜依然,但是氣息卻隱隱很是凌厲。
要知道,大雍近百年未曾有大戰,歷代先皇一直注重「與民休養生息」,積累到如此地步,一年方才有九千萬兩白銀入國庫,這都還是虛數。而唐賢隆一州州牧,竟私有三千餘萬兩白銀。如此數目,真真觸目驚心。
想來這對於阿寧的觸動也是很大的吧?顧明珩看著身前玄色的背影,他與他朝夕相處,更加清楚自心智恢復以來,陸承寧一直都以儲君與未來的皇帝來要求自己。他比旁人缺了十數年,世人中卻少有人能及得上此時的他。
沉默了片刻,陸承寧才開口道,「下去吧,此事明日再議。趙顯,這個數目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他的語氣帶著疲憊與憤怒,玄衣輕垂,多了幾分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