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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陛下,昨夜殿下想聽琴曲,於是兒臣便奏了春江花月夜,殿下很是喜歡。」顧明珩恭謹地行了禮,聲音裡帶著笑意。
「承寧喜歡聽琴?」陸澤章臉上的神色很是驚訝,他看著站在顧明珩身邊依然安安靜靜的陸承寧,心裡湧起一陣狂喜,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承寧他可有什麼反應?」
「殿下他讓我早晨的時候再奏給他聽。」說著微微笑了笑,帶著讚嘆的神色,「我教了殿下一段琴曲,殿下彈奏地一點沒有錯呢。」他的聲音還是少年的聲音,此時其中的喜悅顯而易見。
陸澤章大笑起來,讚賞地看著顧明珩,「很好,很好!朕就說,我的太子承寧可不是傻子!」說著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后,眼裡滿是驕傲,「皇后你看,承寧可真是聰慧!」
許琦梧矜持地點了點頭,「太子一直都很聰慧,或許只是以往的教導師父他都不喜歡,所以才不願意學。」說著看著陸承寧,柔聲道,「太子真的很厲害,以後撫琴給母后聽可好?」陸承寧沒有理會,依然是神遊天外的模樣。
皇后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而又和陸澤章說了幾句,俱是誇讚陸承寧的話。
站在一邊的顧明珩在心裡暗暗地皺眉,他對皇帝話里的那一句「傻子」很是敏感,他向來十分厭惡旁人叫陸承寧「傻子」,這個稱呼讓他覺得是一種侮辱與蔑視。
並且,太子學會了撫琴確實是喜事,但是皇后為何會如此開口?為人撫琴取悅聽者自有樂師,而君子習六藝,撫琴是為修身養性。
身為皇后不會不懂這些。
當朝太子,大雍未來的君王,怎麼以樂師一概而論?
顧明珩心中雖是不悅,但是面上卻沒有表露出分毫。他嘴角一直噙著笑,神色柔和,一雙眼連神色都未曾有分毫異色。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皇后對著候在一邊的阿靜姑姑招了招手,又對著顧明珩笑道,「阿靜前些日子親手制了些花茶,本宮聞著香味很是美妙,不知太子會不會喜歡。」說著吩咐阿靜,「為陛下,太子以及太子妃都斟一杯吧。」
阿靜側身行禮,隨後退後安靜地坐到了茶案邊,上面正用紅泥火爐煮著自梅花上盛下的雪水。
顧明珩牽著陸承寧坐到了帝後的下方,幾人交談的內容也很簡單,不外乎平日學業以及顧府中的情況,並不涉及朝政與朝中官員。
顧明珩一一恭敬地應著,尊敬中又帶著恰當的孺慕,如一個十一歲的少年第一次見到了仰慕許久的長輩一般,一副忐忑而激動的模樣。
從陸澤章的神色中來看,這樣不卑不亢又有些忐忑的顧明珩,讓他心中更是讚賞了幾分。
不時,阿靜端著一個漆木盤上前來,屈膝行了禮,隨後將盤中的茶杯一一放置到各人的面前。杯子是晶瑩的雕花琉璃杯,工藝卓絕,上面印有精緻的花草,對照四時節氣的不同。
杯中水面上漂浮著片片花瓣,他們在水中完全舒展開來,有如盛放的鮮花。尚未入口,卻已經有濃淡適宜的香味撲鼻而來。
顧明珩餘光看了看陸承寧,就見他仔細地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又看了看放在顧明珩手邊的杯子,眼神有些迷惑,卻沒有什麼動作,也沒有去觸碰。他專注地看著裊裊升起的煙霧,雙眸如墨。
皇后看著他沒有反應的模樣也沒有不悅,轉而和顏悅色地對顧明珩說道,「要是喜歡就帶些回東宮去,閒時可以嘗嘗。」她的眼神慈愛,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謝謝母后恩賜。」起身謝過,正要坐下的顧明珩臉色猛地一變,失聲喊了一句「阿寧」,其間滿是驚惶,隨後琉璃杯碎裂的聲音炸響在耳邊。
他一把將陸承寧拉到自己的懷裡,焦急地將他手臂上的水珠抖落,急聲問,「阿寧燙到沒有?阿寧?」他手有些顫地拉開陸承寧手腕處的袖襟,就看見手腕上被燙紅了一片,泛著水泡。
顧明珩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抓緊了一般,近乎窒息。他看著陸承寧的眼睛,心疼地問道,「阿寧……疼嗎?」
陸承寧一直看著他,像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呆呆的模樣讓顧明珩更加心疼了。於是顧明珩將他攏在懷裡,安撫道,「阿寧沒事,不疼啊……」
陸澤章連聲叫人拿來燙傷膏,神色有些緊張,隨後生氣地道,「怎麼回事?太子為什麼會被燙傷?」此時他的聲音滿是威嚴與怒氣,沒有了之前和悅的神色,一派帝王威儀。他看著陸承寧有著水泡的手腕,眼裡有些心疼。
殿內的宮侍紛紛跪了下來,額頭觸地。皇上因為太子的事情而責罰眾人已是常有的事了,此時他們的神色都很是惶恐。這一次太子被燙傷,雖不是他們的罪過,但被責罰已是難以逃過的了。
「陛下,都是奴婢疏忽,不應該拿琉璃杯給殿下盛茶水。」阿靜姑姑跪在一邊,雙手伏地,快速地說道,臉上帶著深深的自責,她看著陸承寧手上的傷,很是愧疚。
「陛下,阿靜也不是故意的。」一直沒有說話的皇后突然站起身,她看了看陸承寧的手腕,「阿寧的傷也不是很重,敷上藥膏應該也就好了。」
說著見陸澤章逐漸緩下來的神色,直接對跪著的宮侍說道,「你們都起來吧,陛下已經免了你們的罪責了,以後伺候太子都精心點,別再出什麼差錯。」
顧明珩動作小心翼翼地幫陸承寧擦著藥,被沸水燙紅這麼一大片,他看著都覺得疼。陸承寧卻一聲都沒有吭,他眼睛盯著顧明珩來回移動的手指,像是已經忽略了手腕的痛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