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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珩低頭,就看見陸承寧從被窩裡伸出手來,緊緊地拽著自己的衣角,一雙眼睜得大大地看著自己。
「阿寧怎麼了?阿珩在這裡。」顧明珩返身走到床邊坐下,柔聲問道。很久陸承寧都沒有說話,就在顧明珩正想哄他再睡會兒的時候,突然聽見他低低的聲音,「不要阿寧嗎?」
他的聲音很輕,漆黑的雙眼看著顧明珩,帶著淡淡的不安。他固執地拽著顧明珩的衣角,擔心他離開。
看見他的表情,顧明珩心瞬間就軟了下來,對著他的眼睛,十分堅定地說道,「阿寧要記住,阿珩是絕對不會不要阿寧的,阿珩會永遠陪在阿寧的身邊。」
陸承寧有些執拗地問道,「永遠是什麼?」在他的心裡,尚沒有「永遠」這個詞的概念,因為從來沒有人對他承諾過永遠。
顧明珩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永遠,就是比阿寧的生命多一天。」這樣說著,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虔誠的味道。
陸承寧默默地將他的話記下,隨後平躺在床上閉上眼,兩手放在胸前抓著被子,隔了一會兒又睜開一隻眼,看著顧明珩小聲說道,「乖乖等你。」說完就緊緊閉上了雙眼。
顧明珩看著他睫毛一顫一顫的模樣,俯下身抱了抱他,「等阿珩回來。」說完便帶著阿羽離開了寢殿。
阿寧,我會一點一點鋪平你前行的道路,讓你的視野之內,再無阻礙。
京城謝府。
「公子。」聽見屋外傳來阿除的聲音,謝昀泓放下手中的筆,「進來吧。」他水色的袖襟沾染上了墨跡,也沒在意,抬步繞過屏風,衣擺漾出精緻的弧度。
「這是嵇山曲水流觴文會的請柬。」說著將手中的松青色請柬呈上。謝昀泓接下打開,快速地看完,「此次文會倡議者是鄭老?」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神色帶上了思索。
「大人希望您能去參與此次文會,公子您才從江南回京,您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契機。」阿除的表情很嚴肅,但是他的年紀並不大,看起來總有些違和,讓人心有笑意。
「知道了。」謝昀泓合上請柬,轉身繞過屏風,一邊走一邊說道,「阿除你每天都這般嚴肅的模樣,真的會早早老去的,難道你就不怕日後沒有女子願意嫁你?」說著勾唇一笑,身影隱沒在半透明的屏風之後。
阿除依然嚴肅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色,公子,您這般的模樣若要叫旁人見了,真不會有損您「南謝北顧」的名聲麼?
☆、第十三章
謝昀泓手執一把竹骨雲緞摺扇下了馬車,手指輕動展開摺扇,問身旁肅著一張臉的阿除,「你知道本公子今日扇面未繪就帶出來了,這是為什麼嗎?」他的眼中帶著笑意,問地卻很是認真。
阿除臉上表情絲毫未動,他深知自家公子的本性,必是又想逗自己了。
「不知。」阿除很是實誠地說道。
「本公子是想著,若是打聽到哪家有與你相適宜的女子,便將名字記下,改日你可以去探訪探訪。」說完見阿除的耳朵都紅了,很是歡愉地笑起來,搖著未曾著墨的扇子上了山路。
一路上遇見數名往著半山而去的文士,眾人見謝昀泓年紀尚小卻姿容出眾,水色衣衫溫潤流光,此等必是大家公子,便有些卻步。
謝昀泓一路賞著山光水色,沒工夫理會旁人的打量,很是自得其樂地往上攀爬。到了半山的空地時,便發現溪流旁已經擺放好了精緻的酒盞,而眾人均是三四好友相聚一處,或在亭中,或在岩旁。
謝昀泓一個人站在山崖邊,沒有絲毫的不自在,看著雲霧繚繞的景色,他用摺扇輕敲著自己的手心,「阿除,這北方的風景確實是要比南面的更為曠博。南面山水秀致,山歌漁唱,平添雅興,公子我卻突然發現,這登高望遠,感慨天地博大,覽九州之勝,方是我輩心之所在。」
阿除聽著他慷慨激昂的語調,心知自家公子終於難得正常一次了,站在一邊也沒有答話。謝昀泓說完,也沒有期忘得到阿除的回答,獨自一人站在山崖邊,看著雲霧掩映下的森森古木,一時已是怔了。
不多時,突然聽見身後人群聚集處一陣喧鬧,謝昀泓回過神來,轉身朝喧鬧處看去,眼神便是微微一凝。他並沒有看走在最前面的那個老者,視線直直地落在了跟在老者身旁著竹青衣裳的少年身上。
他上前一步,眼睛緊緊注視著那個少年一邊問阿除,「那是誰?」他的聲音難得的透露出興味。
阿除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若公子問的是那位老者,他便是鄭老,此次曲水流觴文會的倡議人,兩代太子太傅。若是問鄭老身後的少年,想來在場有人知道,但阿除不知。」
謝昀泓注目著那個少年,他安靜地跟在鄭老的身後,神色淡泊,一身簡單的竹青衣衫竟被穿出了難以言說的風華。
謝昀泓微微一笑,「阿除跟著公子我,去看看那俊秀少年。」說著便朝著鄭老所在的方向走去。
顧明珩跟在鄭老的後面,神思卻不在這裡,總有些擔心陸承寧。
「明珩,殿下他畢竟是儲君,你也該學會放手才行,他需要的是獨立,你可以輔佐,卻不能控制。」鄭老餘光見他神思不屬的模樣,有些嘆息地低聲勸慰道。
他知道顧明珩對陸承寧的關心掛念,但是他更加清楚,陸承寧是大雍儲君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