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搖了搖頭,「阿寧的聽力比我要靈敏些,或許是隔得有些遠了,也不知是何處有瀑布,想來若是走近了些我應該就能聽見了。」
陸承寧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直起身子,看著眼前顧明珩模糊的影子,眉間帶著沉思——阿珩對這鷹尾山並不熟悉,不能確定何處有瀑布,但是卻十分篤定此地有鐵礦,甚至能夠形容出通往鐵礦的洞口的大致位置。
這些都很不尋常。
他並不懂水利,卻能夠畫出令冷則顏嘆服的水利工程設計圖;他未曾來過鷹尾山,此處亦不見於書冊之上,但是他卻知道鐵礦的所在;他未曾去過燕雲六州,卻一直在尋找那個叫做寧無懌的陌生人,並堅信他能夠對自己有所幫助。
就像他能夠找到鶴翁這般的隱士高人來治療自己的眼睛一樣——這些都是陸承寧一直深埋於心的疑惑,到如今只在不斷增加,卻沒有絲毫線索。
陸承寧復又將自己的下頜輕輕地放到顧明珩的肩上,眼底帶著依戀。他緩緩閉上眼,偶有樹間的日光落在他如冠玉一般的臉上,引地纖長濃密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陰影在面上,有如淺墨塗抹。
阿珩,你若不說,我便不問。我相信,就算整個世界都背叛了我,想我舉起了屠刀,你還是會站在我的身側,執著我的手,不鬆開一絲一毫。
有束束陽光於雲間傾瀉下來,灑落在了林間,有如綻放於他們身後的朵朵繁花,一瞬光影浮華。
自洞口處下了馬,穆寒江手執著長槍站在洞口,朝著人群中央的陸承寧說道,「殿下,我帶人先進去,不管是否有異動都會遣人報信。」說完留了趙顯與八十兵士保護陸承寧二人與鶴翁,自己則帶著另外八十人進了洞窟,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雖據唐賢隆的親信招供,礦山中的人多為死囚與附近的村民,以及長期駐紮的幾隊兵卒,但是不管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他再不會犯相同的錯誤。後悔,一生一次便是極限。
盛夏的日光漸漸暗下去的時候,林間浮起了淡淡的霧氣。八十兵士十人一隊,安靜地守護在側,沒有響動。偶爾有飛鳥掠過,也像是懾於他們身上的血腥氣一般遠遠避開。
鶴翁帶著兩個兵士在附近的樹林間穿梭,時而蹲下身辨別地上的藥草,若是尋到有用的甚至稀有的藥草,便會極為小心地用小鐵鏟整株移入竹筐之中,神色專注。
趙顯守在陸承寧身邊,看了看天色,表情有些憂慮,「去了這麼久了,不知寒江他們可有結果。」時間已經過了幾個時辰,但是卻依然沒有消息傳來。若非他需要留守原地保護太子與太子妃,此時他必定提著兵器直接尋去了。這般毫無消息的情況,真是讓人擔憂。
顧明珩微微笑道,「定是無事的,若是情況有變,以阿木的機警必定能夠躲過。」他面色沉靜,心中也確實沒有擔憂穆寒江的情況。
今生的許多事情都與上一世相去不遠,很多細節都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改變。他還記得在上一世,隱藏於此處的鐵礦是安王彈劾三公的奏摺中的重要一條。
大雍律法嚴明,其中便有「所有礦產歸於朝廷,民間不得私自開採」的規定,若有違者便是誅連的重罪。這就意味著所有被發現的礦產都已經由官衙記錄在案,歷代礦業均被牢牢地把持在皇族陸氏手中,而鐵礦更是因為能夠鑄造兵器而被朝廷嚴禁私自開採。
唐賢隆此舉便是犯了大忌,雖是瞞著寧國公,但是想要據此來攪動一池渾水、將三公拉下馬很是容易,龍椅上的人最為忌諱的,便是旁人懷有謀權篡位的心思。
但是這一次,顧明珩並沒有想過要藉此將三公拉下馬。要知道,鐵礦對於一個儲君以及一支軍隊來說意味著什麼。三公已經失去了江南的主導權,便如同金玉其外的殼子,輕易便能夠敲碎。
所以顧明珩此行只帶了心腹,嚴禁此時泄露出去。
一支裝備精良而悍勇忠誠的軍隊,與握在手中的軍權,才是他們在奪取皇位的過程最大的倚仗。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穆寒江走在最前面,身後只跟了幾個衛兵。他面色極為沉靜,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拿下了。」穆寒江直到走近二人的身前才開口道,眼底露出了笑意。那個鐵礦比想像地更加優良,礦質極好,但是礦產多少尚不能確定,不過根據近期的勘探結果,必是很大的礦脈。
想來唐賢隆已在此處經營了數年,礦區已經建設好了立井、斜井、平巷,以及有利於地下開採的氣井、氣巷。穆寒江命人下到礦井中探看,得知井巷中的支護亦是十分完備。
採礦之人多是死囚與逃兵,以及應當流放極北之地的罪者,都被唐賢隆藉以權勢投放到了此處。雖有兩隊兵士交替監管,但是對於穆寒江率領的左右司御率而言根本就不造成什麼障礙,穆寒江十分輕易地便接手了礦井。
帶著眾人沿著洞口而去,數百步後,眼前豁然開朗。此處四面俱是大山,層疊山岩合抱,自成一地。沿西面山腳修築有簡陋的茅屋,地面到處都是開採的工具,以及成堆的礦石。有簡陋的推車載滿了礦石,停在粗糙的砂石路上,不知運往何處。
場中所有的採礦人與監管的兩隊兵士集中在一寬闊地帶,紛紛跪在地上。
鶴翁一出洞口便見此般的情況,頓時眼睛一亮,他將小鐵鏟遞給身後拿著竹筐的兵士,朝著礦井的方向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很是激動地朝著顧明珩道,「顧九,原本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還真叫你找著了!」他笑容滿面地開口,長眉與鬍子隨著他的動作一抖一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