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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心底狂暴的殺意被源源不斷地激發出來,自此——他甘願為懷中之人殺盡天下!
繞過滿是石塊的窄小河道,天即將亮起來的時候,兩人才被河水拖著到了下游,水勢漸漸平穩下來。傷口已經痛到麻木,陸承寧估計著手臂上的傷與到河岸的距離,想了想一手攬住昏迷過去的顧明珩,單手劃著名水朝岸邊鳧去。
祈天宮。
姜余看了看坐在棋盤邊的迦葉,匍匐下身子稟報導,「確定皇后派出了一隊暗衛,約有數千人。並在他們的身上作有標記,以嫁禍三公。」說著頓了頓,「若是皇后襲擊失敗,我們的人便會出手。」
「嗯。」迦葉聞言應了一聲,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神色淡漠地說道,「其中的分寸你把握,不要傷及太子,他日後還有大用。至於皇后,我不想她再在鳳座上多坐一天!」
說著抬頭看了姜餘一眼,「回去伺候吧。」他的語氣比從前還要冷上幾分,像是祈天宮數百年未曾改變的宮牆一般,冷入骨髓,如世間再無任何掛念,只剩下無盡的恨意。
姜余忍下口中「公子保重」四個字,沉默地起身緩緩退出了宮室。
宮殿的石門再次閉合,整個祈天宮再次回到了黑暗與死寂之中。迦葉看著昏暗的燈下凌亂的棋路,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就算我這一生都無法離開祈天宮又如何?他的心中永遠都只有我!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瘋狂起來,黯啞的笑聲在黑暗中逐漸擴散,帶著得意與哀戚。揮袖將棋盤上的棋子拂落在地,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滄州。
帶著殘餘的幾百兵卒一路行到官道附近,已是人馬睏乏。謝昀泓看了一眼滿臉戾氣的穆寒江,朝著趙顯打了手勢。接著就聽見趙顯大喝一聲,「全隊整頓!」
隊伍停了下來,兵卒相互攙扶著靠著路邊的岩石坐了下來,相互包紮著傷口止血,沒有一個人說話,只偶爾會有因為傷口疼痛難忍而發出的悶哼聲。氣氛一時肅然。
趙顯下了馬,安排未曾負傷的下屬近距離巡視,以防追兵,之後猛地坐到了地上,顫抖著手取下了頭盔。他盯著滿是缺口的長刀,眼眶逐漸紅了起來,根本就不會有追兵,根本就不會有……
謝昀泓倚在馬腹旁,視線一直落在穆寒江的身上。他站在樹幹旁深埋著頭,看不清表情,整個人卻像是籠罩在濃重的陰影中一般。想了想,謝昀泓還是走了過去。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穆寒江沒有抬頭,他緊緊握著的拳頭上滿是鮮血與樹幹上的碎屑。此時的情態如同頹喪的猛獸,將自己圈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謝昀泓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卻在半空中止住了動作。良久,謝昀泓緩緩地開口道,「你背上的傷口需要處理。」他的聲音乾澀,水色的長袍再不復平日的整潔,滿是泥土與血跡。
沒有得到答覆,謝昀泓也沒有再開口,他望著東邊逐漸亮起的天幕,只覺心中沉重。
可笑,近二十年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那樣的無能為力!
「你忘了走的時候阿寧說的話嗎?他讓我們去水中找他。」謝昀泓聲音帶著淡淡的哽咽,他終是將手放到了穆寒江的肩上,手指顫抖。
話音未落,就見穆寒江猛地轉過身來,沾著血跡的臉上目光懾人,如負傷的蒼狼。
謝昀泓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穆寒江,你沒有背叛兄弟,你沒有拋棄阿寧和阿珩!我們都知道那一瞬間阿寧已經想好了策略,若你與司御率都留下,必定只會是無謂的犧牲,甚至是同歸於盡!」
他緊緊地看著穆寒江的雙眸,神色鄭重,此時雖是狼狽,氣質卻依然是翩然風雅。最後,他朝著穆寒江伸出手,「阿寧和阿珩還等著我們去救他。」
穆寒江看著他原本白皙細膩如今卻滿是血痕的手,雙眸一凝,抬起自己的手緊緊握住。
「有誰願意跟隨我一同去救殿下。」穆寒江騎在馬背上,脊背挺直地看著困坐在地的兵卒。他雙眼如鷹,帶著無所畏懼與決然之意。
不過數息,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兵卒紛紛站起身,他們帶著傷,沉默地看著穆寒江,不發一言,眼神卻是同樣的堅定,帶著悍然之氣。
穆寒江揚眉一笑,高高舉起手中滿是血跡的長槍大喝道,「你們都是我大雍的好兒郎!我們——誓死為殿下效忠!」說著拉動韁繩,先一步朝著密林而去。站在原地的兵卒紛紛上馬,一時馬踏聲動,塵土紛揚。
☆、第四十章
穆寒江站在山崖上,強烈的日光自天際照射下來,頭盔反射著暗色的光,他的眉目卻如陷陰影。
趙顯站在他的身側,沉聲道,「若要去往大河的下游,只此一條山路,斥候已經發來信號,半個時辰後,黑衣人必定會經過此處。」他的聲音裡帶著狠意,全然沒有了西後山營地時平易近人的模樣。
自原路返回後,殘餘的約一千五百率卒將戰地上散落的兵器一一撿起。他們將同袍的屍身掩埋,隨後整裝上馬,毫不言語卻如鞘中利劍,出鞘便是染血。
——他們背負的,是手足被斬殺之仇,是主君被逼絕路之恨!
將馬蹄用布料系住,拉動韁繩,沉默的隊伍朝著山野深處行去,視死如歸,無人可擋。
黑衣人分前中後三隊人馬行進著,十分謹慎。他們著相同的衣飾,自上而下望去,黑壓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