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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話她看了一眼鳳德文,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可惜:是啊,他多麼可惜要害鳳家、要害他的人不是自己和浩宇呢?他不能名正言順的把自己和浩宇趕出鳳家去,相比鳳浩飛的弒父之舉,不知道哪一個更讓他感覺到心痛呢?
不過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是誰把她推下了看棚的?
紅錦喚浩宇時輕輕瞟了一眼四娘和藍羅:走吧,我們這些人都走了,接下來的狗咬狗才能咬得興起。
容連城也站了起來,他抱拳正要行禮告退,鳳德文卻開口叫住了紅錦:」你就這樣走了?你做過的大不孝事情就想如此作罷嗎?「他沒有先發落鳳浩飛,反而先找紅錦的麻煩。
在鳳德文看來,鳳浩飛就算是再有不是,錯事已經定下了,要治他不過是早晚而已;可是紅錦和浩宇在鳳家卻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中:那幾個耳光,他也咽不下去那口氣。
紅錦聞言頓住並沒有轉身:」父親,你叫我?「
輕輕的一句話卻讓鳳德文生出了搖頭否認讓紅錦就此走掉的念頭,眼前的大女兒只是一背影,卻讓他有了在寧知府、知州身上才能感覺到的壓力,壓得他很不舒服。
但是紅錦是他的女兒,不是知州更不是知府,所以鳳德文一霎間回過神來心頭更多出一分惱怒來:這個大女兒全身上下都泛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可是鳳家他才是
一家之主!
」就是叫你,你還不跪下認罪?!「他一氣便說了一句不應該說得話。
紅錦緩緩轉身,眼睛晶亮的看著他:」父親,你是不是叫錯了人?「她的一雙眸子不止是冷、不止是怒,還帶著一種壓力,一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力。
渾然天成,就好像她與生俱來就有;可是全鳳家的人都知道,在昨天紅錦跌下看棚時,她身上還沒有這種氣質。
鳳德文只認為紅錦是不把他當父親看,所以才會如此:」就是叫你,給我跪下!「
紅錦笑了,她輕蔑的笑了:」憑什麼?「這個鳳德文還真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教訓,自以為憑著孝道就能壓得住自己?那真是笑話了。
」憑你是我父親嗎?「她代鳳德文答出了這一句話來。
鳳德文卻得更怒,本來就模糊的話聲更加的模糊:」就憑我是你的父親!「他咆哮,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兒女。
廳上靜了下來,四娘和藍羅是擔心紅錦」而浩飛、金綺等人卻是幸災樂禍:鳳紅錦認為她為鳳家立了大功,又揪出了害父親的人,父親就會疼愛她了?她還真是太天真了!
尤其是金綺,簡直是雙眼放光就等著看紅錦難堪了,她知道現在父親對鳳紅錦的問罪,是鳳紅錦最不能接受的:換成她,她也接受不了。
不過,現在不是她,而是鳳紅錦,所以她很高興的看著,恨不得在這一刻就能看到父親的掌落到鳳紅錦的臉上。
五娘和二娘的神色有些奇怪,不過並不相同;平靜的只有一個翠絹,她臉上井麼表情也沒有,只是定定的看著紅錦和鳳德文,沒有人能看出她心中在想什麼。
紅錦輕輕的走過去,伏下身來緊緊的盯著鳳德文的眼睛:「你是我的父親?」她輕笑起來:「我還真不知道,浩宇,你知道不知道?」浩宇上前一步:「不知道,我自懂事以來還真不知道父親是什麼。」這是實話,不是氣話;十幾年來,他和紅錦是真得不知道父親為何物,因為鳳德文一整年一整年都不曾正眼看過他們。
「父親?我想問一句,父親是什麼?」紅錦緊緊的盯著鳳德文的眼,聲音冷冷的:「父親就是年年月月不見蹤影?父親就是對我們姐弟十幾年來的不聞不問?父親就是為了奉承權勢而逼死我們的生母?」
她的聲音越來越冷,無視鳳德文氣得紫漲的臉:「父親,你也有臉提這兩個字嗎?我問你,浩宇幼時幾次差一點死掉時,你在哪裡?我被人壓在地上打得兩條腿紫脹之時,你又在哪裡?浩宇和我在雨夜中被雷聲嚇得大哭無人管時,你在哪裡?!」
「我們餓得去大廚房偷東西吃,被廚娘捉到打掌心時,我說我是鳳家的大姑娘被人啐了一臉時,你又在哪裡?……」一樁樁、一件件在紅錦的嘴中冷冷的吐了出來。
「我們夏天被蚊蟲咬得不能睡,冬天冷得睡不著時,你又在哪裡?我被金綺打耳光,被浩天當馬騎,刺得兩隻膝蓋都是血時,你在哪裡?!我的十指被人弄得沒有一根完好時,哭著要找父親時,你說,你在哪裡、在哪裡?」紅錦的聲音並不高,她幾乎咬著牙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
她並沒有提起寧氏多年來如何折磨她,也沒有提及她幾次差一點被弄死,就是平常日子裡的點點滴滴,一個幾歲小姑娘被人欺辱的一件件小事,卻是紅錦以前大氣也不敢喘的原因!
現在的紅錦不是原本的了,可是不代表那些過去沒有發生過:她雖然不能想起,可是她聽到茜雪等人說起,便已經足夠她氣、她恨了。
也許這些事情聽在鳳德文和一些人的耳中都不算什麼,可是那樣的事情是紅錦自五歲之後每天都在過的日子!那傷、那痛、那份淒涼、那份酸苦、那份無助,是紅錦就算想不起前塵,也一樣深刻心頭難以抹掉的,因為太痛太痛太痛了,痛得她永生永世都不會忘掉。
「我曾哭過尋過父親,我曾用被人打得十指都鮮血淋漓的去找過父親 ——可是我沒有父親!我找到了你,你說過什麼還記得嗎?還記得嗎?」紅錦身上顯示出的氣勢更強了,聲音卻更冷:「你一腳踢開了我,我在地上滾過,被突起的尖銳石頭劃傷了身體,因為我手上的血弄髒了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