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頁
趙俊傑想了想長嘆一聲:“好吧,一切都依你;其實你是福伯的兒子,有什麼所求我會不答應呢?只是福伯屍骨未寒,你就離家而去,怕福伯九泉之下也難安心啊。”他依然不死心,還想著把老管家的兒子留住,只要回去了就不會容此人再離開!趙俊傑而且已經想到另外一個法子:就算此人一定要今日同自己反目,自己只要不給他身契,他也就還捏在自己手裡;只要過了今日,趙府還有誰會在意他家這麼一個奴才,到時——,哼!
老管家的兒子卻還是不理會趙俊傑的話:“請少爺說出銀兩數目,還請少爺賜還身契。”他是一點兒後患不留。
趙一鳴在一旁看的眼睛發亮:好一個心思細密的人啊,只要多家tiao教,一定可以獨當一面的。
趙俊傑卻險些被老管家的兒子氣死:居然要身契!他居然現在要身契!
如果不是因為趙一鳴坐在上面,如果不是因為老管家死在了趙府人的面前,他一定要問問這人,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忠義!為仆者居然要舍主求取,還步步緊逼,真是沒了天良!趙俊傑氣得幾乎變臉,也只是幾乎,而沒有真正變臉。
魏太姨娘卻有些著急:這個僕人也是,你磨蹭這些什麼?說到底你就是要為你的父親報仇嘛,現在就把趙俊傑讓你們父子做得事qíng,同老爺和太太說個清楚明白就可以了,有什麼仇都報了,還非要和趙俊傑求去——豈不是多此一舉?你把事qíng說清楚了,趙俊傑自然不會有好下場,而你自然也不會再是他的家奴了!
魏太姨娘暗中瞪了老管家的兒子一眼:像他父親一樣愚!
香糙自外面悄悄的進來了,立到魏太姨娘身後悄悄的、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魏太姨娘,畫兒剛剛出去同方家的事qíng無關。
魏太姨娘卻沒有放下心來:她對於香糙已經不像原來那樣信任又加了,香糙進來做事總是出差錯,她如何能相信香糙?只是她一來沒有可用之人,而來香糙知道的也太多,想不到萬全的法子之前還不能動她,只能讓香糙留在身邊。魏太姨娘此時也起了殺心,只是她做事向來穩妥,不會像趙俊傑一樣想起來便會去做。
老管家的兒子又求懇了一次,趙俊傑掃了一眼上座的趙一鳴和紅裳,心知已經不能不答應他了;便暗自咬了咬牙道:“不要再提什麼銀子不銀子的,身契明日你到我書房來取就是。”
他依然是想留個後手:明天?哼,只要過了今天,不及日以後我就會送你和你的父親去團聚,也算是我成全你的孝心。
老管家的兒子連叩了三個響頭:“少爺既然答應了,就請少爺今日賜還身契!”
趙俊傑氣得七竅生煙,可是推脫的藉口也說得差不多了,只能為難的看了趙一鳴,然後道:“父親喚我來有事要問,待事畢你同我去取就是。”
他恨此人恨得牙痛,已經決定給了他身契後,就不會再容他活在世上。
老管家的兒子聞言對著趙一鳴就叩起了頭來,卻並不說話:他知道今日想讓趙俊傑把身契拿出來,只能求助於趙一鳴;只是他不能直接去求趙一鳴——只會讓趙一鳴為難,也易落下話柄與他人;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逼得趙俊傑把話引到趙一鳴的身上,他才好求肯。
趙一鳴看老管家的兒子叩得額頭都見了血跡,終於輕輕一嘆:“按說此事是傑兒的家事,唉——傑兒你既然已經答應了他,為了讓他安心去守孝,你今日便把身契給他吧;趙安,你隨傑兒去取身契,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趙俊傑這次再也無話可說,只等自地上爬起來隨趙安走了;他一直在假裝傷心老管家的去世,可是他走的時候卻忘了對著老管家行個禮——假的,永遠都是假的;在不經意間,就能讓人看到事qíng的本來面目。
魏太姨娘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看到趙俊傑如此,心下更是恨香糙:這樣一個自視過高,心計手段過嫩的人,居然也能入眼?誤了她自己也就罷了,卻誤了她的大事!
香糙一面擔心自身被魏太姨娘處置,一面又替趙俊傑擔心:他不會被老爺和太太捉住痛腳吧?擔心歸擔心,卻無法可施,就是求魏太姨娘出手相救的話,她都沒有機會說——不能當著老爺和太太的面兒說出來吧?
香糙最最擔心的,還是趙俊傑的安危,對自身的擔心要少很多。|
【第二章 釋疑】
趙一鳴趁此機會讓人把老管家抬了下去,並命人去購買一口棺木來安置老管家的屍身;老管家的兒子又叩謝了一番,跟著出去把老父安放好以後,不用喚便又回到廳上。
宵兒已經自屋裡出來,說老太太還好並無大礙;紅裳和趙一鳴這才放下心來。
帘子挑開,原來是方老先生來了。他已經換過了一身衣服,看上去並無什麼不妥,想來眾人綁他時並沒有下狠力,沒有讓他吃苦頭。紅裳和宵兒等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來;趙一鳴已經起身迎了幾步上前,深深一躬到底:“累老人家受苦,我這裡給老人家賠禮了!還請老人家莫要見怪。”因為兒女不能言父母之過,所以趙一鳴說得極為含糊。
方老先生避過一旁,連連擺手:“老朽可不敢當老爺的一禮,此事說明白就好,說明白就好。”他知道老太太不會無緣無故問他那些話,而且也是他說不清楚那解藥是如何而來的——他一向不懂機變,所以才會讓老太太真正的誤會了他。
老太太聽說方老先生來了,又自屋裡出來,非要給方老先生賠罪不可;方老先生自然不肯受禮,雙方頗有些爭執不下的意思。魏太姨娘這時上前要扶老太太坐下:“老太太您就坐下吧,不然方老先生也只能立著;再說了,這事兒依婢妾看來誰都有錯兒,不只是老太太和婢妾的錯兒;老太太和婢妾呢,女人家頭髮長什麼的,方老先生就多擔待了;婢妾代老太太和自己先向先生賠罪!”說完就是一禮。
因為她只是個姨娘,方老先生避開後並沒有還禮。
老太太斥責魏太姨娘:“分明是我們誤會了方老先生,差一點恩將仇報了,你居然還在混說什麼都有錯!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還不給方老先生賠禮?”
老太太原本說不上喜歡魏太姨娘來,只是也不是特別討厭就是了:只要老太爺不去魏太姨娘那裡,她看魏太姨娘還是順眼的。
方老先生看老太太說話行事是個直慡的人,並沒有多少心機,而且又是再三的對自己賠禮,他心中的那點子氣早已經煙消雲散了。魏太姨娘一面聽老太太的話上前給方老先生賠禮,一面說道:“婢妾也不是混說,如果先生把解藥的事qíng說個清楚,老太太也就不會懷疑先生了。”
自魏太姨娘站出來說話,紅裳便知道她是不安好心的,不過她卻沒有阻止魏太姨娘;原本趙一鳴還想把魏太姨娘的話接過來,喝她退下去不要再開口說話,免得她用話刁難方老先生;當他看到紅裳老神在在的坐著不言不動時,便改了主意也作壁上觀了。
趙一鳴知道,如果不是紅裳有了安排,她想來不會如此安穩;他便想起了畫兒來,心中也就明白了過來,不過他卻沒有看向畫兒:魏太姨娘當前,他可是不敢掉以輕心——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到她的眼裡,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兒來呢。
老太太是真得生氣了,喝退了魏太姨娘,向方老先生賠了罪:雖然她還是不知道那解藥是如何來的,可是聽到趙一鳴和紅裳把事qíng前前後後這麼一理、一問,她現在已經明白下毒,絕對同方老先生無關了。
魏太姨娘要說的話已經說出來,所以也就低頭垂手的退回了原位,不再說話了。紅裳抬頭看向了魏太姨娘:她是真的心急了,今日已經幾次開口說話,雖然不能因她的話捉到她的什麼把柄,但想來她是無計可施才會出此下策的。
想到魏太姨娘已經有些捉襟見肘,如此下去想捉到她和她幕後的人,想來不會太難了;紅裳的心qíng便好了不少,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正好讓香糙看到,嚇得她心一顫:太太對著太姨娘笑什麼呢?
線槽有些驚疑不定起來:今天的事qíng總是怪怪的,再這樣下去,俊傑少爺一定會被捉住,那他這一輩子就完了!她有些心焦起來,忍不住悄悄看向了趙俊傑,怎麼辦?她要想個辦法救一救趙俊傑才可以。
方老先生對老太太拱手道:“這位姨奶奶的話原也不錯,是老朽沒有同老太太說清楚:原來是老朽被嚇了一跳,沒有聽明白老太太的話。原來老太太所說的解藥是這麼個意思啊。”方老先生每日清晨必練太極拳,所以這種拳他打得很有心得。
方老先生搖頭苦笑了起來:“說起我那個方子,哪裡能算得上是什麼解藥呢?不過是我平日好搗鼓些古方什麼的;在一本古書上偶然看到一種毒藥的方子,我看了以後閒著無事便試著做解藥,這也算是一種消遣吧;這種藥老朽已經做出很久了,看藥業能看出來,而且對老太爺的毒也並不十分對症,只是當時救人要緊,而且我看老太爺所中的毒性與那古方中的毒性有幾分相近,所以才想用那藥來救急的;後來,吳老太醫不是給多加了幾味藥嘛?說我那方子是解藥,還真是太過勉qiáng了。”
第一次方老先生聽到老太太的質問時,他已經想好了說辭、他當時什麼也沒有說,是在為不知道老太太會不會單獨再詢問宵兒和太太;如果萬一兩方說得qíng形不一樣,反而會壞了太太的事兒;所以他才索性不說,讓太太知道此事後來救自己,太太一定會想法子讓人來問自己通一通氣,兩方的人說辭一樣後也是萬全之策。
而現在,方老先生還因為畫兒使人傳的話,又扯出了吳老太醫多加的兩味藥做幌子;老太太一聽便信了一個十足十;“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說起來真是太巧了,也是蒼天有眼啊。”
紅裳聽到“巧”字,眼角輕輕一跳,暗暗瞟了一眼魏太姨娘:果然,她的眼睛一亮!看來她想動歪腦筋;紅裳便想開口,把事qíng掩過去。
趙一鳴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他也想開口為那個“巧”字解圍。
不過,人越老越精啊,方老先生輕輕一笑:“這不能算是巧吧?只是老天有眼是真;說起來應該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福緣深厚,老太爺這才借了老朽的手佑一佑老太爺的福壽罷了;而且,要說真正的解毒,也不是我和吳老太醫的功勞吧?應該是孫道長孫老神仙特特送來的仙丹起了作用,我們的藥不過是緩了緩藥性而已;用我們的藥,沒有個十幾二十來天,是不可能奏功的。”
老太太一聽這話心裡更是痛快:說得多好!老天相佑啊,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老天爺不想收了老天爺啊,所以才假借方老先生之手緩一緩那毒性,然後又有老神仙來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