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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鸞無語地看著這對夫妻的互動,無意瞥見謝姨娘幽幽地望著他們,眼中滿是怨恨,便罵了一句:“看什麼看?還不快把騏哥兒的衣裳拿出來?!”

    謝姨娘默默地照做了,明鸞沒有沾手,只是尋了個破了底的木盆丟過去讓她盛了,沒想到謝姨娘有氣無力地,衣裳沒丟准,掉了一件出來。

    陳氏見狀便責怪明鸞:“還不快揀起來?”

    明鸞怎麼敢揀?那可是正兒八經病人穿過的衣裳!便尋了根木棍來挑著丟進木盆里,再拿木棍捅著盆走,無意中掃視一眼,發現當中有件衣裳很眼熟,用棍子挑起瞧了瞧,回頭望陳氏:“母親,你瞧這個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陳氏看了看,有些遲疑:“顏色質地倒是見過的,但這衣裳卻沒有……”頓了頓,滿面訝色:“這不是……在池州時拿錯了的那件衣裳麼?這是沈家的啊,怎麼會在這裡?”

    “沈家的?”章敞飛快地望向謝姨娘,語氣中帶了怒氣,“怎麼回事?你居然拿了沈家的衣裳?!”

    “那……那是沈家跟二奶奶三奶奶爭搶,卻沒爭到的……”謝姨娘結巴起來,“怎麼會是沈家的衣裳呢?”

    “這確實是沈家的衣裳!”陳氏忙道,“原是送錯到父親那裡去的,我跟家裡每個人都問過了,確認不是咱們家的東西,沈家姑娘找來說是他們家的,我便把衣裳還給她,只是二嫂惱了沈家,把她氣走了,卻沒打算留下這個。一件衣裳罷了,又算得了什麼?二嫂後來消了氣走了,我便把衣裳留在原地,示意沈家姑娘過來拿——怎麼?她沒拿走?還是謝姨娘中途截了去?”

    謝姨娘慌忙道:“奴婢不知道那是沈家的東西,只想著天氣漸漸涼了,騏哥兒衣裳不夠,既然這件袍子沒主兒,還不如給騏哥兒用……”她臉色漸漸發白,“沈家……不是有天花病人麼……”

    明鸞瞪著她道:“就是因為沈家有天花病人,那天的袍子又像是少年穿的,我們才不要的。拿了天花病人的衣服給騏哥兒穿,不得病才奇怪呢!你還有臉說是我母親害的!”

    謝姨娘悔恨難當,撲到文騏身上大哭,章敞又氣又恨,摔手出去了。

    陳氏默默地拉了明鸞一把,將那木盆衣裳帶出屋外,又看向鄰屋。明鸞警惕地問:“母親想幹什麼?”

    陳氏嘆道:“這幾日,你大伯娘病著,家裡竟無人願意前去照料,就連看大夫,也是排在最後,雖說她往日行事有些不妥之處,可想起她從前得家人愛戴,如今卻連你祖父都冷著她……”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她自找的,你又何必可憐她?”明鸞看著鄰屋的窗台,從那裡可以隱約看見沈氏淒淒涼涼地躺在床上接受大夫看診的模樣,可她病成這樣,還不安份,白天聽說陳家有人來,便掙扎著跑到窗邊追問朝中的最新消息,眼下大夫來了,又追問自己究竟病了幾日,是否身上早就過了病氣,只是暫時潛伏,是否有可能在短暫的接觸中傳給他人,云云。

    看著大夫診治完畢,輕輕掙開她拽住自己袖口的手,皺著眉頭走出了房間,明鸞露出了一個冷笑。

    第四十四章醫囑

    “大夫去開方了,鸞丫頭,你去等他們配好藥,就把藥拿到廚房去。”陳氏張望著大夫的背影,又轉向沈氏的屋子,“我去瞧瞧你大伯娘。”

    明鸞盯住了她:“你去幹什麼?”

    陳氏嘆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家裡病倒的人已經夠多了,雖然周叔請到了大夫,但若我也沾染了病氣,便再沒人做活了,總不能都指望你一個孩子。說真的,這些天你能幫母親做那麼多事,母親心裡已經很欣慰了。”

    “你要是欣慰,就少說責怪我的話。”明鸞冷冷地道,“你捫心自問,我的話是不是都是為了你好?你想幫大伯娘,不顧自己的安危,卻沒為我們想過。萬一你沾了病氣,回到房裡傳染給我們,你就能心安?”她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對她的感激,已經超過了夫妻之情,母女之情,你是好人,我是冷心冷情的,你責怪我、教訓我,是為了我好!”

    陳氏啞然,默了一默才道:“鸞丫頭,母親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們是一家人,有時候不能光想著自己。你大伯娘病成這樣,身邊又沒有兒女侍奉,若連我也不管她了,難不成叫她自己等死?你年紀小,身子又弱,比不得母親身體康健,總不能讓你去侍奉她吧?”

    明鸞稍稍消了點氣,但還是勸她:“別去,趁著大夫在這裡,又有周爺爺給我們撐腰,你趕緊把前兒我說的那些話告訴祖父,請祖父下令吧,再這樣下去,就算有再好的大夫,再好的藥,也遲早會傳染到家裡每一個人身上的!”

    “你說的話?”陳氏有些吃驚,“你是指那天你說的……將所有病人都挪到一間或兩間屋子裡治病,再讓家裡其他人分工,一部分人去照顧病人,一部分人專責做飯洗衣打掃?還有什麼每日淨身、開門窗吹風的話……我那天不是跟你說過了麼?那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行不通?!”明鸞一聽這話,積了幾天的怒火又燒起來了,“這種傳染病就該小心注意通風日曬,整天關門閉戶的,沒半點新鮮空氣,病人身上的被子衣裳又悶了幾日,怎麼可能會好起來?!二哥二姐有二伯父二伯娘精心照料,還算是好的,象周姨娘和四妹兩個,病倒那天穿的是什麼衣服,現在還是穿什麼衣服,又沒個人給她們翻身,背上的皮都開始爛了吧?還有你說沒人照料大伯娘,如果有人專門負責這種事,至少送藥就不用你親自去做的,有什麼不好?!”

    陳氏正色對她說:“你想得容易,可惜有些不近人情。你二伯父二伯母生怕你二哥二姐吹了風著涼,病情會加重,怎麼可能如你所說的天天打開門窗吹風?你還說為了避免他們抓傷自己,得把人捆起來,叫他們如何忍心下手?而以他們對兒女的疼愛,又怎麼可能將你二哥二姐交給別人照料?若仍舊是他們專責此事,又與眼下的情形有什麼不同?我知道你是覺得我整日去跟你大伯娘、四妹妹和周姨娘接觸,有可能沾染了病氣,太過兇險,但除了我,又還有誰能做這些事呢?再說,若讓你二伯父二伯娘去照顧病人,別人還罷了,你大伯娘可怎麼辦?你二伯娘正惱她呢,你二伯父又是男子,諸事不便。”

    明鸞撇撇嘴,心裡明白她的話不是無的放矢。隨著文驥的病情一日日加重,宮氏的情緒越發激動暴躁,她認準了兒子是被沈君安過了病氣,對沈氏自然不會有好臉色,沈氏病倒那天,她還冷嘲熱諷說對方報應到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不能指望她能放下心結去照顧沈氏。

    說到底,章家目前的困境,就在於病人太多,而健康的人太少。章寂是長輩,身體也很虛弱,不敢輕動,剩下的人裡頭,章放要照顧兒子,章敞也要照顧兒子,除了陳氏母女,還有誰能空出手來?

    明鸞有些泄氣:“就算是這樣,至少要讓病人集中住到幾個房間裡,別像現在這樣,除了正屋,連個乾淨點的屋子都沒有。我不想天天跟個天花病人住在一起,萬一哪天我們也傳染上了,那還不得哭死?!”

    陳氏苦笑:“還能挪到哪裡去?內院哪間屋子沒有病人?總不能跟那些差役們住在一處吧?就只剩下正屋了,你搬過去倒沒什麼,我卻是去不得的。罷了,好孩子,你就忍一忍,若實在害怕,晚上就去正屋耳房裡睡。”

    明鸞忽然生氣起來:“你就不能叫父親陪你一起住過去嗎?!祖父一個人能住三間屋子?我們三個人占一間屋子就不行嗎?!”

    陳氏皺眉:“你父親是放不下騏哥兒的,無論謝姨娘如何,那終究是他唯一的子嗣……”

    “行了行了!”明鸞扭頭就走,“你總是有道理的,隨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

    她氣鼓鼓地去正屋討了配好的藥,拿去廚房,章敞還沒過來,想必仍舊在照顧寶貝兒子吧?明鸞冷笑一聲,取過四個熬藥的小瓦鍋、小土爐——都是周合天黑前新送過來的——加炭,升火,添水,放藥,一一熬煮起來。

    中藥的氣味一點一點散發出來,很快便瀰漫了整間廚房。明鸞起身挑亮了油燈,拿著一把破葵扇,漫不經心地扇著火,扇著扇著,內心便忽然湧起了一陣強烈的委屈與悲傷。

    記得那年她高考,黑色三天過後,她鬆了口氣,便埋頭大睡,睡了個昏天暗地,人都快迷糊了,才叫哥哥發現她不是在補眠,而是在發燒。據醫生說,是因為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忽然放鬆下來,才導致了身體生理機能出現問題。家裡人手忙腳亂地送她進醫院住了幾日,直到醫生說沒有大礙了,才接回家休養。在那個暑假,她是家裡最受寵的小公主,有什麼好吃的都給她買,有什麼好玩的都由得她玩,連一直愛捉弄她、欺負她的哥哥都老老實實的,甚至還讓出心愛的電腦,教她怎麼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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