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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鸞狐疑地看著“古月海”與“沈君安”,緩緩點了點頭。

    章放卻有些不安:“父親……”章寂擺擺手:“全家人里就數三丫頭對山上的情形最熟,這屋子她從前也是常來的,你既不能跟她說實話,又沒法拘著她上山,她知道這個秘密也是遲早的事。與其讓她糊裡糊塗的四處打聽,驚動了不該驚動的人,倒不如直接告訴她,也省得她胡思亂想。”

    章放聞言便閉了嘴,只是那“古月海”卻有些不悅之色:“老爺子,雖說這是您孫女兒,不是外人,可她到底是個孩子,有些事她擔不起,告訴了她也沒什麼用處,反而添了一份風險。”

    章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信得過三丫頭,不是因為她是我孫女,而是因為她懂事,知道分寸,我既然說了不許她泄露出去,她就不會泄露。”

    “古月海”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沈君安”的眼色制止了,後者上前一步,朝明鸞露出和善的笑容:“姨祖父的孫女兒,自然是信得過的,而且我也認得你。在南下的路上,你曾經給我們送過吃食,我知道你是個好心的妹妹。”  

    明鸞怔了怔,歪著頭細想,不一會兒便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總覺得你們倆面善,原來如此!你們就是我們到達彭澤前在一個河灘上做飯時遇到的那對甥舅!”接著她立刻色變:“你們這麼早就遇上我們了?居然比沈家還早?那你冒充沈君安是在什麼時候?!”

    “沈君安”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抬頭撓了撓臉頰:“是在沈李兩家滯留彭澤的時候……沈家表哥病重難愈,不幸去了。姨媽不放心我一人流落在外,便忽發奇想,讓我頂替沈家表哥,隨他們南下。這一路走來,多虧他們照應我,否則我都不知要流落到何處去了。”他抬頭看向章寂,目露感激之色:“如今,姨祖父和章家人又救了我,這份恩德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姨祖父做的決定,都是為了我好,我心裡有數。”

    章寂與章放聽了,臉色好了許多,倒是那“古月海”顯得有些不自在。

    明鸞沒注意他們各人的神色,反而若有所思:“怪不得……我之前聽沈家大爺說起他們在路上的經歷,就覺得奇怪了。押送他們兩家的差役,居然全都死在了半路上,而且全都死於天花!光是在彭澤就死了五個。而沈家大奶奶又曾經故意用沾染了天花病菌的衣服調換了官差班頭吳克明的衣服,好讓他染上天花。原來她是為了滅口……”她看向“沈君安”,“如果沒有將這些官差滅口,你也沒辦法頂替沈君安的身份。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不是還剩了一個麼?雖然是半路才補上來的,但也認得真正的沈君安,你們是怎麼解決這個人的?”  

    “沈君安”怔了怔:“你說什麼?什麼滅口?這是什麼意思?”

    “古月海”輕咳幾聲,插嘴道:“那個人是我。章大奶奶在河灘上命我帶殿下折返東流,與落後一步的沈李兩家會合。東流官衙正人手不足,急需招人。我想做了官差,也好接觸過路的犯人,便想法子擠了進去。押送李家的官差死了一個,需得在東流補上,我又設法搶到了這個名額。那時日,殿下獨自一人跟在我們後頭趕路,我也是擔心得緊。”他轉向“沈君安”:“殿下,小的何嘗不擔心您的安危?可您不能就這麼一直困在這等山村之地啊!”

    “沈君安”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明鸞卻察覺到一絲不安,她拉了拉章寂的袖子:“為什麼……叫他殿下?他究竟是什麼人?”

    章寂父子兩人對望了一眼,都沉默下來。

    一刻鐘後,明鸞總算知道了這個“沈君安”的真名其實是朱文至,而“古月海”本名則是胡四海,他們一個是冤死的悼仁太子的嫡長子,也就是當初建文帝與馮家在京中大肆搜捕的皇太孫,另一個則是悼仁太子與太子妃的親信內監,奉命保護皇太孫出宮的。  

    明鸞臉色瞬息萬變,再次看向朱文至的目光便帶上了怨恨:“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皇太孫!就因為你,我們家倒了大霉,祖母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宮裡!大伯娘就是為了護著你,才把我們全家人的性命置之不顧的吧?!”她忍不住想笑:“真沒想到,她對你這麼重視,為了你,甚至連親侄兒都不管了?真正的沈君安真的病死了嗎?如今又在哪裡呢?恐怕連個象樣的墓碑都沒有,只能做個孤魂野鬼吧?”

    “三丫頭!”章寂皺了眉頭斥道,“先前你不知道他身份便罷了,如今既知他是皇太孫,又怎可如此無禮?!”

    明鸞鼻頭一酸,紅了眼圈:“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當初在彭澤的時候,二哥病重,全家人傾盡所有,也不夠請大夫抓藥的錢。大伯娘什麼都拿不出來,因為之前在河灘上早就將身上的財物都給了路人,今日才知那路人原來是他!大伯娘對他可真好啊,帶著他一路南下到東莞,又帶著他來了德慶。祖父是因為聽說他與沈家人一道陷入困境,才把他們接過來的嗎?可您有沒有想過,要是被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幫了大忙的江千戶和茂升元諸人會有什麼下場?陳家會有什麼下場?我們家又會有什麼下場?!”  

    章寂板著臉道:“我自知虧欠親家太多,本不該再連累他們。只是太孫的安危我卻不能置之不理。你若要怪,就怪祖父吧。”

    明鸞咬咬唇,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怨恨都強壓下去:“那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接了人過來,還要如何?該不會……打算幫他打天下吧?”

    章寂看向朱文至:“章家力有未逮,無力助太孫重返朝堂,能做的,也只有護得太孫平安,讓太孫得享安康而已。所謂富貴榮華,皇圖霸業,都是虛的。以悼仁太子性情,想必也更期盼子孫平安康泰。”

    明鸞聞言微微鬆了口氣,轉頭看章放也是贊同的神色,而朱文至則雙眼微紅:“姨祖父……”

    胡四海忍不住插嘴道:“章老爺子,您能做的遠不止於此。您可以給您長子送信,讓他派人接太孫回去,也可以請他將太孫的下落告知燕郡王或是常家……”

    章放猛地轉頭瞪他:“你以為我大哥是在區區幾百里之外?那足足有上萬里路!我們又不能親自送信,你能擔保那信在路上不會出差錯?你能擔保燕郡王或常家身邊沒有朝廷的jian細?萬一太孫的行蹤走漏了風聲,朝廷派人來斬糙除根,那就真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與其冒此大險,還不如讓太孫安安穩穩地過清靜日子!”  

    胡四海一步也不肯退讓:“章二爺此言差矣!太孫殿下乃是悼仁太子嫡長子,先帝嫡長孫,曾上告宗廟,下詔黎民,是名正言順、正式冊封的皇太孫!如今偽帝占據皇位,倒行逆施,民不聊生,正是該撥亂反正的時候。章家處境雖不佳,但你家長子手握兵權,你家姻親盤踞西北,你們還有門路向燕郡王求救,為何什麼都不願意做呢?難不成你們是害怕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平安,便置大明基業於不顧?!”

    不等章寂與章放回應,明鸞便先炸了:“難道我們就不能保住自己平安了?大明的基業怎麼了?你家太孫流落在外幾年,也不見大明江山倒了。你沒聽見我二伯父剛才說什麼了嗎?路途遙遠,誰都不知道信在路上會不會出意外,萬一叫別人看見了呢?萬一那燕郡王知道以後不但不來救人反而向朝廷告發呢?到時候你家太孫有危險了,你又怎麼說?怪我們章家行事不慎?你倒是推得乾淨!”

    胡四海聞言氣急,轉向章寂:“章老爺子,您孫女居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您難道就不管了嗎?!”

    “我怎麼就大逆不道了?!”明鸞冷笑道,“你們跟沈家在東莞這麼多年了,也沒逼他們做什麼,如今我祖父冒險救了你們來,你們倒擺出這副嘴臉了,誰欠了你們不成?!”她衝著朱文至道:“你說話啊,你是太孫,他是你的太監,他說的話都是你的意思嗎?你很想當皇太孫?當皇帝?即使是在現在這樣的形勢下,也仍舊這麼想嗎?!”  

    朱文至嚇了一跳,忙擺手道:“沒有……我早就死了這個心,只是胡四海一直記得我母親的遺願……”

    他的母親不就是太子妃沈氏嗎?原來也是姓沈的搞的鬼!

    明鸞猛地轉向胡四海:“你是想遵守太子妃的遺命?可連正主兒都死了心,你還這麼熱衷,究竟是為了什麼?哦……我明白了,你曾經也是皇宮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落到這種地方來,天天過窮日子,你很不滿意吧?要是太孫能東山再起,你就風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所以你才這麼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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