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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鸞冷笑,壓根兒就不相信沈氏的話,她轉身回到角落裡坐下,心中滿是憤怒與不甘,好不容易壓了下去,她不得不開始思考起自救方法。
求人不如求己,光依靠別人是成不了事的!
就在明鸞冥思苦想之際,外界的局勢又有了新的變化。皇帝開始示意禮部準備立儲大典,雖未下明旨,但眾人皆知新儲君十有八九便是衡王了。衡王在宮中開始以太子自居,還與皇后商量了新東宮的選址。而越王自從失蹤後,至今不曾露過面,這兩日卻有消息稱他曾經在京城北面的覆舟山附近出現過,那裡離安慶長公主府並不遠。不久之後,安慶長公主請求入宮面聖,卻被皇帝拒絕了。次日皇帝便以參加立儲大典為由下旨,命召各地藩王進京。
就在局勢急劇變化的同時,章啟悄無聲息地走上了充軍遼東的道路,而章、沈、李三家的案子也終於有了定局。皇帝判了三家不同的罪名,卻是相同的刑罰,成年男丁一律發配太原,女眷全部革除誥命,遣返回鄉。
第二十章娘舅
刑部的命令下達到牢中時,明鸞整個人都鬆快下來,心頭大石總算放下了。
這幾天她在牢里冥思苦想,又沒人再帶新消息來,她不清楚外面的情況,都快急死了。還好她想起了以前看過的小說,知道古代的刑罰是有講究的,如果是什麼謀逆大罪,要誅九族或是全家抄斬的,她逃不過去就算了,但章家的罪名似乎並不算太嚴重,她一個七歲小孩子,能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就是有可能會被貶為官奴,或是沒入教坊。做官奴就是做奴婢,日子當然不會好過,但未必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若是入了教坊,她年紀還小呢,也還有迴旋的餘地。這麼想可能有些對不住陳氏她們,但此時此刻,她能想的也就只有自救的法子而已。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做了官奴或是入了教坊,要用什麼法子低調行事掩人耳目,尋機出逃,甚至向陳氏打聽了自家都有哪些親戚是信得過的。那些人家雖然未必靠得住,但興許會心軟願意幫忙呢?先打聽好了,以備萬一也好。
不過她盤算了那麼多,聖旨一下,就全都派不上用場了。當然現在的結果更好,雖然男人們都要流放,但那地方是太原,是大城市,應該不會過得太辛苦。女人小孩全都無罪釋放,回了老家,可能會過得艱難些,畢竟哪裡都少不了捧高踩低的勢利小人,章家沒有男人支撐門戶,女人們自然要委屈些的。但是二房的文驥已經是少年了,過得幾年也能出面辦事,還有長房的文龍呢,有他們在,也就是熬上幾年而已。
明鸞又開始浮想聯翩,等回了老家,儘量爭取多買些田地,如果能分家就更好了,常氏已死,沈氏便是當家主母,她可沒興趣受這女人的轄制。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分了家……
她看了謝姨娘一眼,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畏畏縮縮地抱著兒子拼命往後躲。
至於嗎?又不是要吃了你!
明鸞撇撇嘴,她不是本尊,更不是閒著沒事愛折騰人的,這小妾庶子再厲害再有心計,沒了渣爹撐腰,那也是白搭!陳氏是個心慈手軟的,她會幫著陳氏塑造好大方仁慈的正房形象,只要謝姨娘母子老實,她才沒空去搭理他們呢!
明鸞心情很歡快,但別人的心情卻未必有這麼好,沈氏、陳氏以及兩個姨娘都在傷心男人們要流放的事,宮氏索性就哭嚎上了:“二爺啊!你怎麼這般命苦?又不干你的事,怎的就連累了你?!”哭完了就罵沈氏:“沈綽,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擅作主張,我們章家又怎會遭此大禍?!”如果不是身處不同的牢房,她都恨不得撲過去撕人了。
沈氏很淡定地對她道:“二弟妹,如今你心情不好,我也不與你計較,只是有些話你也要想清楚了才能說。皇上此遭分明是有意庇護我們家,得蒙聖恩,我們原該感恩戴德才是,你還要作此怨望之語,若叫人報上去了,只怕禍患更大呢!”
宮氏頓時被窒住了,立時便轉頭去看獄卒,見她們交頭接耳,對著自己指指點點,便再也不敢說半句話了,只是惡狠狠地瞪著沈氏。
沈氏沒理她,逕自走前兩步,揚聲問獄卒們:“判決既下,不知我們幾時可以離開?”
那滿臉橫肉的獄卒與同僚們小聲商議兩句,便回答說:“一會兒上頭會有公文下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走了。”
公文下來得很快,前來送公文的是個長著大眾臉的低品官員,瞧服色不過是個從六品。他將文書遞給了獄卒,命後者去開鎖放人,等沈氏帶著妯娌們上前行禮時,擺了擺手,輕聲道:“幾位儘快離京吧,不必擔心老侯爺與幾位少爺的安危,太原那邊都安排好了,皇上已經知會過燕王。”說完了,轉身就走,完全沒有給沈氏等人反應的時間。
明鸞心裡有些糊塗,便小聲問陳氏:“他是誰?那話是什麼意思?”陳氏“噓”了一聲,看向沈氏,沈氏卻一臉鄭重地壓低了聲音:“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府再說。”
他們已經沒府可回了。到了昔日的家門前,南鄉侯府的大門被上了封條,還有士兵把守。當初章家人入獄時,房屋財產都沒入了官中,此番出獄,不知什麼緣故,刑部沒有下令歸還家產,在府門前把守的士兵不肯讓這些婦孺入府。南鄉侯府尚且如此,更別提其他的房產了,天色將晚,這一大幫女人孩子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陳氏便道:“這時候城門只怕還沒關上,我們出城到莊子上暫住些日子吧?”
沈氏搖頭:“出城住,來往不便,消息也不如在城裡靈通。更何況我們如今身無分文,出了城要怎麼去莊子?難不成天黑了還要靠一雙腳走到莊上不成?再說,官府既然封了我們家的產業,田莊也未必能逃過去,到了莊子上,要是連莊丁房屋都沒有,我們總不能睡到野外去。”她提議:“還是求求親戚吧。”
宮氏板著臉道:“親戚?如今我們家還有哪門親戚是靠得住的?我不管,隨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我是不去的。玉翟隨我回宮家,等見了你外祖父,就請他打發人去接你哥哥。你父親去了北邊,我們母子三人以後還要靠你外祖父護著呢。”
沈氏卻不同意:“宮家未必幫得上忙,更何況,聖旨上明令我們全家女眷孩子回鄉,二弟妹要去宮家,不合聖意。”
宮氏柳眉倒豎:“誰不合聖意了?!我不過就是回娘家住幾天,你娘家人都在牢里,你沒娘家可回,就不許別人回娘家嗎?!”
沈氏臉色一沉,冷冷地看著宮氏:“二弟妹慎言!”
“慎什麼言?我就是這麼說了,你能把我怎麼著?!”宮氏不服氣地瞪回來,眼看就要吵起來了,陳氏頭疼地上前勸解:“兩位嫂子都消停些吧,有話好好說,天快黑了,還是儘快找個落腳的地方要緊。孩子們正餓著呢!”兩人方才消停了。
雖然爭吵沒再繼續下去,但是難題依然無解。明鸞見沒人能想出個好辦法來,身上又沒銀錢,便提議道:“我們家有沒有以前放出府去的下人?就象是劉嬸子那樣的,忠心點的,念舊情的,家裡若有房屋,咱們先過去借住一兩天,等以後得回財產再還他們的情好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沈氏忙道:“有,有,夫人當初陪嫁的丫頭,四個人里有兩個嫁到了外頭,除了金蟬還有一個玉蛾,記得是嫁了個生意人,家裡有房有地,就住在城裡,我們找她去。”
玉蛾出嫁多年,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回府請安了,這麼多人里就只有沈氏見過她,知道她家的住址,只是不曾親自去過,眾人便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怎麼去,這時文虎與文騏餓得久了,都哭了起來,宮氏又開始罵,陳氏又開始哄,場面亂七八糟的。
明鸞頭疼地站在邊上看著,很想去制止她們,但又餓又渴的提不起精神,又覺得一個久不來往的舊婢未必願意收留他們這群身無分文的落魄人,便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忽然發現有個男人躲在斜對面的大樹後探頭探腦地偷看他們,立時警醒起來,拉了陳氏一把:“母親,那邊有人偷看!”
陳氏嚇了一跳,連忙望過去,不由得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揚聲問:“可是洗硯?”
那男人忙顯出身來,驚喜地走上前:“九姑奶奶,是九姑奶奶麼?!”
陳氏頓時紅了眼圈:“是我。你怎麼來了?可是五哥上京來了?”
洗硯走近跪倒哭道:“九姑奶奶,小的可算見著您了!五爺五奶奶都在京里呢。一聽說章家出了事,家裡人都急死了,五爺五奶奶離京城最近,便急急先趕過來了,因不得見您,只能四處打聽,好不容易等到刑部放人,他便和五奶奶一道接人去了,又怕與您走岔了道,便差小的在此等候。小的都等大半天了,總算見到九姑奶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