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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大伯娘怎麼想,這裡終究是安國侯府。”陳氏道,“我們是三房的人,名不正言不順的,先前無人管事,我代掌些時日也就罷了,如今這位袁氏姨奶奶已經到了,我自然該將大權交出。若是綣戀權位,未免顯得太不識相了。”
明鸞噘嘴道:“誰綣戀權位了?我只是擔心,一旦您手裡沒了權利,連這院裡侍候的丫頭都會給我們臉色瞧了。這府里就更加沒人把我們放在眼裡!”
陳氏淡淡一笑:“這個不必擔心,只看那袁氏行事為人,就知道她管家必然有一手,絕不會落下這個話柄。我們只會過得更好,不會更糟的,至於是否舒心,那又是另說了。”
明鸞心下一想,覺得也有些道理,便道:“算了,就象您說的,這裡是安國侯府,無論大伯娘跟袁氏妻妾之間怎麼個鬥法,都跟我們沒關係,沒必要為了這個管家權,被攪和進去。”接著笑呵呵地攬住母親的手說:“皇上賜了我這麼多好東西,母親,咱們什麼時候去瞧瞧那宅子,還有那田地?您說,要是咱們在這裡住得不開心,不如索性搬到那宅子住得了。反正是御賜的嘛,不住就顯得太不恭敬了!”
陳氏嗔她一眼:“胡說些什麼?你祖父在這裡呢,咱們怎能搬出去?”
明鸞不以為然:“南鄉侯府都回來了,南鄉侯還能不住回自家府里嗎?祖父要享兒孫福,搬過來住著也沒什麼,但我們是南鄉侯府的子孫,為祖父看家也是盡孝道。”她壓低了聲音:“母親,我方才想過了,再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得想法子說服祖父,請他為我們二、三、四房的人想想!”
第十九章巡視
面對女兒的提議,陳氏不置可否,待明鸞逼問急了,才道:“老太爺好不容易才與兒孫一家團圓,如今正是該安享天倫之樂的時候,你別惹他老人家不高興。他一向疼你,一點小事,能忍就忍了吧,若是鬧起來,害得老太爺身子有什麼不好,那就太不孝了。”
明鸞氣急,她哪裡是想氣祖父?也沒打算跟大房鬧,只不過是要為自己爭取權益而已。現在是大房步步緊逼在先,如果袁氏當家後,她們二、三、四房的處境果然有所改善,也就算了,但如果還是事事不得順心,那這日子還怎麼過?當初她在德慶,那麼艱難清苦的日子都能熬過來,沒得為了點錦衣玉食,就讓自己受氣!
不過她也知道,陳氏從小受的教育就是以柔順為主的,好不容易因娘家的根本利益有了些長進,那也不過是一點長進而已,不可能真的變得厲害起來。於是明鸞決心要自己單幹,當然,在行動之前,要先做好準備工作。
當晚陳氏便去找袁氏交接了府中事務,袁氏本來還要推託的,先說自己只是個二房,不是正室,名不正言不順的,沒有資格管家。此時剛好在裡間小書房小歇的章敬便主動走出來說,正室病重,管家之事理當由她代勞,如果擔心壓不住場,就讓元鳳給她打下手,算是給她正了名,從此再不會有人拿她的資格說事。
接著袁氏又說自己初來乍到,又不曾在京城裡生活過,不了解京城的情形,就算要接過家務,也要等過些時候再說。這回則是陳氏主動提出,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可以找自己,而且元鳳在京城長到十二歲,小時候也跟著祖母、母親學過些管家之道,一定會成為她的好幫手,章寂也在旁點頭附和,順道命丫頭叫了女兒過來,陳氏與元鳳雙雙勸說,終於叫袁氏點了頭。
袁氏雖然是千推萬推之後,才不情不願地接下了管家大權,但做起事來還真是雷厲風行,第二天一大早,就立刻召集了全家婢僕訓話,一個個問明白了各自的姓名、年歲、專長與職責,將其中部分人的職位作了變換,半日之後,安國侯府上下已是各司其職,秩序井然,比陳氏代掌家務時更顯得有條理了。而且陳氏代掌期間,因只是三房的太太,既沒有誥命在身,又是個寡婦,還沒有兒子,府中下人都對她有幾分怠慢,對她吩咐的事也是不緊不慢地做著,不過是因忌諱她手握人事大權而維持著面上恭敬罷了。但如今袁氏是侯爺愛寵,不但侯爺,連嫡出的少爺小姐都替她撐腰,聽說娘家也極有來頭,誰敢不聽她的話?就連明鸞院裡的丫頭婆子,都去了幾分傲氣,做事時勤快多了。
陳氏面帶微笑,對女兒說:“你看,我就知道袁姨奶奶不可能落下這等話柄。”但明鸞卻心中鬱悶得不行,自己手下的丫頭,居然是聽別房主人的號令,才對自己有幾分恭敬,這種事換了誰不鬱悶?
鬱悶完了,她也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先是去找祖父章寂,提出要和母親一道去察看皇帝賞給自己的產業。這個理由極正當,章寂很贊成,長房的章敬與袁氏也沒有反對的理由。皇帝賜回了南鄉侯府舊宅,袁氏雖然初掌家務,事情忙亂,也沒忘記派人去打掃,務必要做到讓章寂隨時可以入住。同理,明鸞要去看自己得到的產業,也是合情合理,雖然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孩兒遇到這種事,都是讓兄弟或家人去代辦的,但也沒人規定本人不能去。
袁氏還特地命受到章寂青眼的馬有福夫婦駕車隨行,又見陳氏與明鸞沒帶丫頭婆子的意思,笑問:“可是三太太院子裡的丫頭不夠伶俐?”便要將自己身邊的大丫頭茶香派給陳氏使喚。
明鸞當然不可能答應,她本來就沒打算帶太多人出門,有馬有福夫妻就夠了,心裡還想著,四房林氏身邊新派了幾個老實肯乾的丫頭婆子,如果真要帶人,大可以問林氏借青柳,但能不帶還是不帶的好,尤其是大房的丫頭,那就是明擺著的間諜,怎麼能帶她?
袁氏倒也沒堅持,只是勸了幾句讓她們路上小心,便由得她們去了。倒是陳氏上了車後,心裡有些過意不去:“鸞兒,你是不是太過失禮了?袁姨奶奶也是一番好意。”
明鸞睜大了眼:“我寧可從咱們院子裡挑個愛偷懶或傻裡傻氣的丫頭,也比帶她身邊的人強!”又小聲抱怨:“您早說了要叫人伢子來的,卻到這時候還沒買人。”
陳氏無奈地嘆道:“我倒巴不得能多添幾個能幫忙的人手呢,只是人伢子也叫了兩回,你次次都瞧見的,她們帶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十個里倒有九個是建文罪臣的家奴,這樣的人,怎麼能放在內宅使喚?上回還聽說月底會有一批新人到,並不是那些罪臣家裡沒入官中的婢僕,可如今家務又轉到袁姨奶奶手裡了,若她到時候進新人,有三房的份,咱們再挑就是。”
明鸞想了想:“當初咱們家被抄了以後,臨流放前,五舅不是說過,他贖了幾個咱家的老家人和您的陪房回去,送到朋友家裡安頓下來了嗎?這些人現在在哪兒呢?既然是以前的老人,應該不會太過偏向長房吧?”
陳氏道:“那也要等你外祖家有人來京,才能問清楚。”明鸞只好住了口,安靜坐車出了侯府。
她今日是試探為主,所以只去了皇帝賜的那宅子轉一圈。那宅子前後只有兩進,占地不過一畝左右,小小巧巧的,但前院裡花廳、門房、車馬棚、廚房、水井、婢僕居所一應俱全,後院裡則是正面三間正房,東廂房帶著兩耳房,西廂房只有一間,可南邊卻隔出了一個小小的花園,雖然只是幾叢花樹、一座湖石,外加石凳石椅和一個三四平方大小的不規矩池塘,卻已經讓陳氏與明鸞喜出望外了。再看那幾間房屋,間隔方正,採光明亮,還配了幾件簡單的必備家具。院子正正方方的,有樣式十分樸素的遊廊連接正房與廂房,靠近東廂房的廊下有一大叢翠竹,鳳尾森森,想必在夏天裡會添加不少涼意。
明鸞喜滋滋地把屋子前後逛了三遍,才歡歡喜喜地跑回陳氏面前:“母親,這宅子我喜歡!咱們以後索性就在這裡住下吧?!”
陳氏眼中雖然也掩不住喜愛之色,卻還是輕聲斥她:“休要胡說,皇上雖是好意,但你還要在祖父面前盡孝呢。”
明鸞睨她一眼,轉身又跑去屋裡看,心下盤算著:“正房三間,打通了地方夠大,算是母親的地盤,足夠給她做會客廳、臥房加書房的了。東廂有竹子那間顯然是做書房的,做了公用的會客廂也行,剩下那兩間以後再想做什麼用,西廂那一間我一定要留給自己,挨著花園,每天早上一醒來,推開窗子就能看見花兒,還有水啊樹啊,將來在池子裡養上幾條金魚,那才叫美呢。”
她又沿著遊廊四處走,盤算著要找人把這裡的廊柱重新上上漆,再給院子和小花園多種上些花糙,然後給屋裡添加幾樣家具,另有廚房的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什麼的,就能直接拎著行李入住了。轉著轉著,忽然轉到西廂後頭,她發現廂房後牆距離牆根兒還有接近兩米的空間,這麼大的地方以後拿來種花種菜都行,要不就蓋個洗澡間什麼的?她回憶著那些小說里寫的,穿越前輩們給自己改善生活做成的洗浴設備,又想起瑤民們在山裡利用竹筒引水回自己家中洗澡,心裡就痒痒的,盤算著什麼時候也給自己也造個舒服的浴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