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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他知道這“達生”是誰?

    明鸞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自己先被嚇了一跳。

    不會吧?那麼老實迂腐的白蓮花便宜媽,怎麼可能會有情人?!

    她猛地抬頭看向走回來的陳氏,見她雙眼微微紅腫,顯然是哭過,眼珠子一轉,便起身笑道:“母親,周爺爺在跟你說什麼呢?”

    陳氏微微一笑,替她拍打掉不知幾時飛到肩上的幾條干糙屑:“沒什麼,你外祖父外祖母有些囑咐的話,不好當面說,便讓你周爺爺來告訴我。”

    章敞忽然道:“既是岳父岳母的囑咐,你照辦就是了。”

    陳氏沒有留意到他神情有異,只是聽了這話神色間便有些傷感,勉強笑道:“父親母親原是一片愛女之心,只可惜我是個不孝女,辜負了他們的期待,這麼大了,還讓他們為我操心。”

    章敞用複雜的目光看著她,忽然間扭頭回了船艙。

    明鸞有些尷尬,不知該不該提醒陳氏自己聽到了什麼,但看陳氏仿若無事地去幫忙洗米做飯,她還是決定裝作不知道。  

    船隊沒幾天就到達了南安,這裡是翻越大庾嶺之前的最後一站,也是一段水路的終點。大庾嶺就在南安府西南二十五里處,翻過這裡,再往南走六十里路,便是廣東的南雄府了。自打八月初自南京城出發,章家一行流放三千里,至今已經走了兩個多月,時間也進入了十月中。

    按律例,進了十月之後,流放犯人便可以就地收押,等到明年開春後再繼續趕路,這原是朝廷的仁政。但章家人與押差們和周合分別商量過後,決定繼續往前走。

    一來,這裡地處南方,氣侯溫暖,已經進了十月,還如深秋一般,再熬一熬,或許能趕在年前抵達目的地,也省得再拖到明年開春再走了;二來,南安人生地不熟,就地收監,未必過得好,還不如繼續趕路;三來則是陳氏的提議,她認為越過大庾嶺後,有山脈將北方來的寒風擋住,天氣應該會再暖和些,章家眾人冬衣不足,留在南安過冬,多有不便,倒不如一口氣翻過山去,到了南雄之後,再借商隊之便,尋地方略作休整,然後才繼續趕路。

    周合對此不作評價,卻有些默默附和的意思。章寂也覺得自家一路行來,都是坐船走水路,沒受什麼苦楚,生病的眾人也都基本養好身體了,連周姨娘都能幫著做點廚活,既然周合說那山不怎麼高,想必翻過去費不了什麼功夫。長痛不如短痛,早些到了地方,也省得日日擔憂。  

    官差們也沒什麼異議,只是需得先去南安府衙換關文。不料這一去,倒惹出點事體來。

    不知是誰把章家一行人在彭澤縣逗留時得過天花之事傳到了南安,南安府衙上下一聽說是他們來了,如臨大敵,連左四等人都當成是瘟神似的,拿大板子將他們逼出大門去。張八斤賠笑解釋了半天,他們就是不聽,還罵張八斤等人身為官差,身上帶著天花病氣還四處亂走,是有意禍害別人。

    左四張八斤等人被趕出府衙,窩了一肚子的氣。換不成關文,他們即便到了南雄府,也是麻煩得緊,日後回到刑部,也不好交差。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還沒煩惱完呢,府衙便派出了差役,要將他們一行人全數逐出南安府,更不許他們過境。

    這如何使得?無論是不是被周合收買了,他們還是正經差役,奉命要押送犯人去嶺南的,若不能過境南安府,又能走哪條路?別說他們沒得天花,章家人的天花也都好了,就算他們真有天花,有朝廷的公文壓著,一個小小的南安知府,難道還敢攔他們的路?!

    無奈天高皇帝遠,這知府又說不通,左四等人奈何不得,最後還是周合去尋了熟人幫忙說項,碾轉將關文送去了府衙,蓋好了章,簽好了公文,方才碾轉又送了回來。同時南安府附近一處衛所派出十來個兵丁,遠遠監視著章家一行人沿官道邊離開,前往大庾嶺,這才算了事了。  

    至於周合找的那熟人是誰,他倒是沒提起。章寂曾經問過,周合便只是說從前行商時偶然結識的,現在南安府一位千戶手底下做文書。知道是個文人,章寂也就失去了追問的興趣。只有章敞與陳氏夫妻二人,聽到這些話時,神色有些異樣。

    明鸞同時察覺到了他們的異樣,她隱隱猜到了那人可能跟“達生”這個名字有些關係,只裝作不知,笑著問周合:“周爺爺,我們要走多遠的路啊?那山高不高?”

    周合回頭笑道:“不遠,往前面走二十多里地,就是山腳了,翻過山再走六十里地,便是南雄府。南雄府也有水道,咱們從那裡再坐船,就能直達廣州府,省了許多事呢!”

    章寂在旁問:“一直坐船過去,不要緊麼?就怕叫人看到了,會連累陳家。”

    周合笑笑:“不妨事,等到了嶺南,咱們就裝不是一路的,不過偶然遇上,我們商隊是想借你們官差的名頭躲開地方盤剝,你們則是因路途遙遠難行,借用我們商隊的貨船,到了廣州府城外上了岸,也就分開了。若有人怪你們貪懶走水路,你們便拿南安府的事去搪塞,也別提地名,只說是謠言厲害,沿路地方官府都不許你們入境,怕你們過了病氣給轄下百姓,若是不走水路,怕是在陸地上寸步難行,為了不耽擱刑部公務,只好改走水路了。”  

    張八斤等人都笑了,左四也翹了翹嘴角:“周掌柜真是個精明伶俐人,怪不得做得好生意呢!”

    “好說,好說。”周合撫了撫鬍子,“我也是偶然想到的,說來真是多虧了南安知府。你們也別怪他驚惶失措,我聽人說他從前親身經歷過天花疫情,死了不少人,他好不容易活下來的,自然怕過了病氣。說來這謠言也是商隊傳過來的,南安位處嶺北,南來北往的商人有不少都從這裡過,此處本就繁華,消息自然也比別處傳得快些。”

    明鸞聞言不由得心中一動:“周爺爺,照您這麼說,難道彭澤縣的消息這麼快就傳到南安府了?比咱們還快?可有我們走了以後的消息?”

    周合低頭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有啊,當然有,據說水仙庵又爆發了天花疫情,這一回好幾位官差都被卷進去了呢,而且疫情已經蔓延到縣裡去了,連縣衙都有人染疾。”

    章寂腳下一頓,望向周合的目光中帶著凌厲:“是哪位官差染疫?莫不是……押送沈李兩家的差役?!”

    “應該是了,聽說是京城去的官差。”周合回過頭,有些神色莫測,“已經死了兩個人了。”  

    章家眾人迅速對視一眼,各人心中有數。

    這死的人裡頭,恐怕就有一個名叫吳克明。

    第五十四章梅嶺

    大人們露出古怪的神色,明鸞立刻就察覺到了。她悄聲問陳氏是怎麼回事,陳氏卻裝作無事地搪塞她:“哪有什麼事?只是沒想到沈李兩家一行會遇上這麼多波折,你大伯娘還在水仙庵養病呢,謝姨娘也在,只盼疫情不會影響到她們。”

    天花是得過一次就不會復發的疾病,沈氏既然已經得過了,自然不會再受疫情影響,不過謝姨娘卻有些麻煩,如果連後者也生了這個病,還有誰來照顧沈氏?

    明鸞又想起另一個疑問:“奇怪了,大伯娘與謝姨娘還留在水仙庵,並不奇怪,為什麼押送沈李兩家的官差也在那裡?先前是因為有我們在,他們押送沈大爺夫妻過去,我們走了,他們難道還會把沈李兩家也挪過去嗎?”水仙庵的條件比起縣衙大牢要強得多了,她才不相信,以吳克明的刻薄,會讓仇人享這個福。

    陳氏搖頭說:“這種事我哪裡知道?你也別再問了,趕路要緊。你若真的閒得慌,到後頭扶你二姐姐一把,我瞧她都開始喘氣了。”  

    明鸞睨了她一眼,總覺得她好象有什麼東西瞞著不想讓自己知道,眼珠子一轉,暫時壓下不提,跑到隊伍後頭去扶玉翟。

    玉翟低頭默默地走著,見她來扶,有些彆扭地掙開了手:“不用你,我自己能走!”

    明鸞撇撇嘴,心想自己只是好意,既然對方不領情,幹嘛還要拿熱臉去貼人冷屁股?便索性再緩兩步,改扶周姨娘。

    文驥死後,二房只剩下文虎一個兒子,他的地位便忽然變得重要起來。章放見他年紀小,而自己又帶著桎梏行動不便,特地讓妻子宮氏抱著文虎走,宮氏極不情願,最後是周合手底下一個夥計將孩子接了過去。這麼一來,周姨娘就空出手來,又不用親自拿行李,便獨自慢慢走在後面。她久病初愈,體力有些跟不上,明鸞來扶,多少是個助力。她心裡感激,看向明鸞的目光中便帶了慈愛:“多謝三姑娘了,奴婢怎麼承受得起?”

    “什麼承受不承受的?你是病人,要是走得太慢,就會耽誤大家的行程,不用囉嗦了。”明鸞沒興趣慢慢跟她客氣,便直接拿大道理堵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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