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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錦神秘兮兮地湊得更近一些:“姑娘忘了麼?李家是咱們少夫人娘家妹子的婆家,素來跟少夫人娘家沈家交好,他們跟臨國公府不是一路……”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呢?”紅綾捧著一疊衣裳走了過來,伸出手指戳了素錦腦門一記,“姑娘才好了些,你就在她面前亂嚼舌頭,當心我告訴嬤嬤,罰你幾板子!”
素錦脖子一縮,賠笑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嬤嬤!”
張曉鳴暗道一聲可惜,這紅綾固然是個好丫頭,卻太愛歪樓了。她少不得將樓正回來:“紅綾,你別打岔,這些我原先都不明白,你們告訴我,我知道了,以後就不會再犯錯了。”
紅綾猶豫了一下,才將衣服放到旁邊,坐在床沿苦口婆心地道:“姑娘,你有這個想法固然是好的,只是夫人惱你,不是為你推拒親事,讓她在臨國公夫人面前失了臉面——臨國公夫人本不是外人,是我們侯府的姑太太,與夫人本是姑嫂至親。侯爺如今就只剩這一個妹子了,素來親近,又怎會因為姑娘幾句孩子氣的話便生氣了?只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最重規矩禮數,姑娘親口提起自己的婚事,便是一大錯,把二姑娘也拉了進來,又是一錯,再是不得長輩許可便冒冒失失鬧到客人跟前去,更是錯上加錯!夫人總是說,教養子孫,才藝學問尚在其次,首要是品行與禮數,你樣樣犯在頭裡,夫人豈有不生氣的?依我說,夫人只罰姑娘跪了一夜院子,已是從輕發落了,從前咱們家的姑奶奶還未出閣時,只犯一點小錯,便要在夫人院裡跪上三天呢!況且姑娘那一夜感染了風寒,夫人還不是趕緊命人請大夫來瞧了?可見還是心疼姑娘的。”
她這一番長篇大論聽得張曉鳴頭疼腦漲,又怕多嘴辯一句會引來更多的教訓,只得乖乖低頭應是,心裡倒是又弄明白了一家親戚:原來那臨國公府是本尊姑奶奶的婆家。唉,都是近親通婚,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紅綾哪裡猜到她心裡的想法?見她一臉乖巧狀,十分滿意,素錦則在旁小聲嘀咕:“姑奶奶如何能與咱們姑娘相比?她是個庶出的,本就不得臉,咱們姑娘可是夫人的嫡親孫女兒呢!”紅綾斜了一眼過去,素錦頓時安靜了。
張曉鳴卻聽得心中微動:“話不能這麼說,祖母又不只有我這一個孫女。”她這是要試探這家裡有幾位小姐,幾個嫡的幾個庶的,幾個是姐幾個是妹。
紅綾嘆道:“姑娘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大姑娘且不必說,原是世子嫡長女,又從小聰慧過人,最得夫人疼愛;便是二姑娘,也是二爺嫡出,不比姑娘差,功課女紅還比姑娘強些;四姑娘就算了,本是庶出,比不得三位姑娘。姑娘在夫人面前本就平平,偏還行事魯莽總闖禍,將來可怎麼辦呢?”
我的乖乖,原來本尊這嫡長女的身份是打了折扣的,不過是夫人其中一個兒子的嫡長女。從紅綾的話里,張曉鳴大致能猜到本尊行三,上頭兩個堂姐都是嫡長,下頭只有一個庶妹,也不知是親的堂的,而且兩位堂姐都挺優秀,本尊卻是個才能平庸的,怪不得不得寵呢!
她暗暗嘆了口氣,這嫡女庶女的,堂姐表哥都齊了,還有姐妹爭夫的嫌疑,可不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宅鬥文里常見的元素嗎?穿到這麼一個主兒身上,她還是夾起尾巴小心做人的好。
於是她一臉誠懇地對紅綾道:“我知道錯了,臨國公府不會因此惱了我吧?要是因為我惹得兩家生分,我就真沒臉見人了!”
紅綾驚喜地道:“姑娘懂事了就好,至於臨國公府,姑娘儘管放心,別聽素錦那小蹄子胡說,咱們侯爺與姑太太一向親近的,夫人跟姑太太也素來要好,怎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張曉鳴笑著眨了眨眼:“那就好了,等我病好了,就到祖母跟前向她賠罪。還有二姐姐,我是不是該送點東西賠禮?對了,只送她一個好象太明顯了點,不如給其他人也送一份吧?只是他們都喜歡些什麼呢?如果有個合適的名頭就好了……”她這是在試探家裡都有些什麼成員。
紅綾笑道:“哪裡用得著什麼名頭?過幾日便是夫人五十大壽,侯爺發了話要大大操辦一番的,到了那日,請奶奶帶著姑娘過去給夫人磕個頭,說幾句好話,再私下給二姑娘賠個禮,事情也就過去了。大喜的日子,誰也不會給姑娘臉色瞧的。只是姑娘可得謹慎些,別再出差錯了!”
張曉鳴乾笑著應下來,想想自己還得學古人的禮節,請安賀壽時要說什麼話也得事先準備好,還要認人,免得那天犯了烏龍。那種場面一定會有很多人,搞不好除了家人還有親戚和外客,要是出了差錯,可就不是跪一夜那麼簡單了。她可沒有nüè自己的愛好。
暗暗嘆了口氣,張曉鳴又頭疼起來,卻猛地想起一件事。
打聽了半天,她到底叫什麼名字?這家人又姓啥?又是哪朝哪代的侯啊?
第二章壽筵(上)
七月初九這一天,正是南鄉侯夫人五十壽辰。張曉鳴一大早起來就被大堆丫頭婆子圍著梳頭穿衣,打扮好了準備去請安順便請罪。
經過這幾日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她總算打聽到這家人姓章,自己閨名叫明鸞,而現在的年號則是承興十二年了。依素錦的說法,現在是“大明朝”,但她記憶中的明朝哪裡有過“承興”這個年號?難道是她記錯了?照理說能長達十二年以上的年號不至於冷僻到她從沒聽過的程度,也許此“大明朝”非彼“大明朝”,丫環又不識字,或許只是同音不同字呢。
她不敢再問得細些,這種事一般都是常識,正常人是不會問的,就算她是個小孩子,但也是已經記事的孩子了,不可能連這種事都沒聽說過,她一問,丫頭就該奇怪了。此時此刻,她只能後悔,剛穿過來時,這個身體正在生病發燒,她要裝失憶也不是說不過去,可惜那時候她心情太糟糕,只顧著埋怨穿越大神了,居然沒想起這一茬,等到她想起來,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只能費盡心思亡羊補牢了。
自欺欺人地想想,她穿的這個身體,從出身背景到家庭環境以及人際關係來看,都是宅鬥文里的女性角色——是女主還是女配就不清楚了,現在好象也挺流行炮灰女配上位做主角的——反正都是在宅子裡斗的,大環境大背景也不大重要吧?她還小呢,許多事等長大了自然就會知道。反正這所謂的“大明朝”看起來也象是架空的。
這麼一想,她就蛋腚了,尋了個“事關重大應該確保禮儀舉止不出差錯”的理由,向教養嬤嬤請教了禮節,狠狠被操了三天,總算勉強夠上了古代貴族少女……不,女童的邊兒,就等著到了正日子過那一關了。
張曉鳴心裡默默複習了幾遍請安的禮儀,就開始發呆。紅綾給她戴好了金項圈,又在上頭系記名符、長命鎖,沉甸甸的質感拉回了張曉鳴的注意力,她不由得低頭皺了皺眉,方才發現自己被換上了一件大紅繡金的襖兒,下身是正綠色的裙子,裙腳用金線繡了一圈的花紋,脖子上也是金晃晃的一圈,還綴著五顏六色的纓絡,再沖前方的銅鏡里一看,自己那小小的腦袋上薄薄的頭髮被綁成兩個小包包,一左一右,各戴了一圈鑲有紅綠寶石的黃金花飾,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金光閃閃,說不出的熱鬧。她頓時覺得更頭痛了。
雖然以前看過的小說里提過“明朝”人喜歡紅配綠、紅配藍,但那真的不符合她的審美觀啊,而且就算是要撞色,也不至於給個小娃娃裝扮得金光閃閃吧?張曉鳴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紅綾,這一身太熱鬧了吧?能不能換素淡些的?”
紅綾驚訝地道:“姑娘,今兒是大喜的日子,正該打扮得喜慶些,怎麼能穿著素淡呢?”
張曉鳴窒了窒:“我不是說要穿素色的,我是說……這一身太富貴了,到了祖母跟前,不象是誠心要認錯的樣子,就怕祖母看了會不高興。”
紅綾手上的動作遲疑下來:“這……夫人一向喜歡看到孫子孫女們穿得喜慶的,今天又是她的好日子,奶奶才特地吩咐了要這般打扮,應該……沒什麼吧?”想了想,她放下手中的珠串,“我去去就來,素錦,你給姑娘穿鞋。”便出去了。素錦連忙用托盤捧了一雙小小的繡花鞋過來,也是大紅的,緞面上頭繡著小小的壽桃、桃枝花樣,鞋頭還綴了幾顆小珍珠。
這家人真是有錢!
張曉鳴再次腹誹,她可以肯定,這年頭還沒有塑料做的假珍珠呢!
紅綾又進來了,這回她還請來了另一位大人物,正是張曉鳴穿的這個小女孩的生母陳氏,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生得端莊秀雅,身段修長,別有一番溫柔氣質。張曉鳴打聽了幾天,只知道生母姓陳,叫什麼名字就不清楚了。不過這陳氏挺和氣挺好說話的,又沒對女兒的真實身份起疑,因此張曉鳴對她的觀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