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頁
朱翰之只思考了一小會兒,便做了決定:“那就去悅城!那裡既然常有善信上香,想必賃房子也方便得很。此事宜早不宜遲,省得曹澤民順藤摸瓜找上門來,反脫不得身。”
章寂點頭道:“那也好,悅城離得近,我們就在近前,也好時時通報消息。只是不知道你過去後打算住在哪裡?還是我們家派個人送你過去吧,我們家往年也曾去過悅城,對那裡的道路還算清楚。”
朱翰之笑道:“那讓誰去好呢?我是萬萬不敢驚動您老人家的,您身體也不好,萬一累著您了,豈不是叫我不安麼?二表叔在百戶所里有差事,輕易不能離開,三表叔也是如此,這麼一來,恐怕就只有三表妹能陪我去了。”
眾人齊齊望向明鸞,明鸞怔了怔,忙道:“不會吧?我一個人去嗎?”其實也不是不行,她對自己的辦事能力還是有點信心的,不過這個時代好象不容許一個小女孩單獨跟人出行吧?
章寂想了想,便吩咐兩個兒子:“家裡其他人便罷了,三丫頭的母親素來是個懂分寸的,讓她知道這件事也沒什麼,就讓她陪著三丫頭一道過去吧,只是不好從茂升元借人手,若是坐馬車,就怕路上顛簸,索性包一艘船得了。”
朱翰之忙道:“我定會將三表嬸與表妹照應好的,姨祖父請放心。”
眼看著眾人都把事情說定了,章敞的反應卻似乎慢了半拍:“讓她們母女去,能管什麼用?廣安王身邊不是有人跟著麼?”
章寂沒好氣地對他說:“誰說翰之身邊沒人跟著了?但我們好歹也要知道他到了悅城後在何處落腳吧?況且他們在悅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家再不熟悉那裡,好歹也去趕過兩次廟會,總比他們強些!”
章敞頓時漲紅了臉,不敢多說什麼。
眾人便議定,次日一早,朱翰之就帶著兩名隨從出發,爭取當天就把事情辦好,若是不行,明鸞母女就在悅城住一晚上,對外頭則一律說是她們母女過去上香祈福。因悅城龍母祖廟據說求子極靈驗,陳氏也多年未生子了,此時過去求個簽,倒也極合情理。至於沈家那邊,朱翰之特地提了個請求,暫時把事情瞞著他們。反正他們平日從不到這小屋來看他,只要章家人不說,只怕等到北平來人,沈家人也不會知道他曾經離開過九市。
章敞奉了父兄之命,回家後就得馬上把事情真相告訴陳氏,再帶著陳氏立刻進城向茂升元借船和船工,明日清晨直接從德慶城碼頭出發,到了九市放下章敞,載上明鸞與朱翰之等人,就說朱翰之主僕一行是搭順風船的。事實上,九市鎮這一段江岸有不少可以停船的地方,若想避著人些,只需尋個僻靜之處將船靠岸,就連解釋都省了。
章家眾人商量好了計劃,便要先行回家做準備。朱翰之也要收拾自己的行李。但他站起身,要送眾人出門時,卻叫住了明鸞:“三表妹,方才消息來得急,你午飯還沒做好呢,我這會子餓得緊,能不能再偏勞你片刻?”
明鸞這才想起,廚房那邊還有自己做了一半的午飯呢,便轉頭去看章寂,章寂點點頭:“這也是應該的,趕緊去做了來,若有米麵,再做些乾糧,預備明天帶著路上吃。”
明鸞應了,送走了他們,便回廚房裡忙活。等到她快手快腳地做好了一肉一菜一飯送上飯桌時,朱翰之正站在窗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鸞叫他:“飯都好了,還在愣著做什麼?”
朱翰之應了一聲,轉身在桌前坐下,看了明鸞一眼:“你也一起吃吧?”
“不用了。”明鸞笑道,“我剛才順手炊了幾個麵餅,預備明天吃的,因為餓得緊,就塞了兩個進肚子裡。”
朱翰之拿起筷子,挾了兩粒米飯,卻沒吃進嘴裡,只是抬頭看她,欲言又止。
第七十章螢光
明鸞覺得古怪,便問:“你怎麼了?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沒……”朱翰之停了一停,忽然笑道,“我明兒一早就要走了,雖說你要送我去悅城,但此次一別,再次相見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照先前說好的,你還欠我兩天呢,如今倒便宜了你。”
明鸞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我怎麼就占你便宜了?本來就是你拿住話頭來擠兌我的!再說了,你這一去又不是不回來,我明天還要陪足你一天呢!”
朱翰之盯緊了她:“這麼說,你是不會賴帳的了?那就好,暫且把帳記下,等日後閒了,你再償還也未遲。”又再加問一句:“你不會藉故就把這件事給抹了吧?”
明鸞本來都把這事兒給忘了,但如果能少陪兩天,她自然樂意,畢竟她還有許多正事兒要做呢,哪裡有空陪個成天裝傻子的半大男孩玩耍鬥嘴?不過,當著別人的面,這種話當然不能直說,她差點兒就脫口而出說不會了,但馬上就反應過來,眼珠子轉了兩轉,板起臉道:“我本來就沒這種想法,人無信不立,我既然答應了,自然就不會反悔。你問這樣的問題,簡直就是在侮辱我!如果我現在應了你的話,倒顯得我是因為你要求,才不賴帳的,我成什麼人了?!哼哼……你居然質疑我的誠信,我很生氣!”說著兩手一插腰,下巴一抬,“我生氣了,後果是很嚴重的,所以要不要再陪你玩,就先等我消了氣再說!”言罷扭頭就要走。
朱翰之睜大了眼看著她走出門口,連忙起身拉住她:“你別走啊!你該不會是借題發作,想把這帳抹了吧?”
這種事就算是事實也不能承認。明鸞睨了他一眼,小臉繃得越發緊了:“可惡,你還來勁兒了,明明是你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現在不說先向我道歉,反而還再次質疑我,我更生氣了!”
朱翰之挑了挑眉,好笑地看著她:“你接下來該不會要說,因為你更生氣了,所以這帳就不算數了?果然是借題發揮,繞了好大一個彎子,實際上就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說好了再陪我兩天的,以後就沒這回事了,對不對?”
明鸞繼續嘴硬道:“胡說,你這是以最大的惡意來惴度別人的想法,其實一點根據都沒有!平時你每次叫我,不管是陪你出門瞎逛,還是給你做飯,我幾時推託過?今天你非說我做錯了事,誤會了你,要我陪足你三天做為賠罪,我雖說覺得自己挺冤枉,也還是答應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認為我有意搪塞,你還說不是你的錯?!”
朱翰之遲疑了一下,道:“好吧,若你真的因此生氣了,我就給你賠個不是。其實……早上也好,方才也罷,我都是在說笑而已,你即便不願再陪我去玩,我也不會真的生氣。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本就不是玩耍的時候。”
明鸞見他隱隱有退讓之意,便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你這人真好笑,惹得別人生氣了,就說自己只是在說笑而已。那我那次試新馬車時,也是在說笑,為什麼你就要給我臉色瞧?今日早上你堵住我的去路,還說我那次說笑踩中你的痛腳,要我賠罪。那我也要說,你今兒的說笑也刺中我痛處了,我也要你給我賠罪,如何?!”
朱翰之攤攤手:“好吧,若你是這麼想的,那我就給你賠罪,隨便你提什麼要求,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辦,若你不信,大可以一直跟著,看著我做。”
明鸞大喜,正要開口提要求,朱翰之卻豎起一根食指:“不過咱們有言在先,你的要求可不能跟我的要求相抵。咱們一碼歸一碼,若是相互抵消了,那也就沒意思了,更顯不出咱們彼此賠禮道歉的誠意,你說是不是?”
明鸞暗暗扼腕,猜想這狡猾的小子大概早就猜到她會提什麼要求了,才會提前堵住她的嘴,想了想,一咬牙:“好!那這帳暫且記下!我為一句笑話,要陪足你三天,你也要為這一句笑話,欠我三件事!我現在還沒想好要你做什麼,但只要你活著一天,以後我要你幫我做事時,你就不能推託!”
朱翰之笑了,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明鸞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情節,也伸出手掌擊了一記:“快馬一鞭!”
朱翰之心下暗自欣喜,有這麼一個約定,便不怕日後與明鸞斷了聯繫,但接著他想起這個約定有個漏洞,連忙添了一句但書:“不過咱們可得說好了,你的要求不能有違道德,也不能涉及政事。”
明鸞嗤笑:“誰有空指使你去做那些了?不過是鬧著玩的罷了,若我拿文憑個要求你去做什么正經事,給我家裡謀利益,那也大煞風景了。你果然是個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然也不會總把別人想得這麼壞。”
朱翰之摸摸鼻子,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便攤手笑道:“你這話是諷刺我是小人麼?即便我是小人,你也不是君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