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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渾身發冷,顫抖著聲音答道:“不是這樣的……江家大哥確實是我父母養大,也確實曾經有人提議我父親收他為子,但那人的用意其實是在暗示我父親藉機將江家的田產轉入名下,我父親自然不會答應。至於招婿之說,更是子虛烏有,相公是從哪裡聽得這些謠言,卻來誤會於我?!”她心中一片冰寒,本以為夫妻感情淡漠,只是因她做得不夠好,又有謝姨娘爭寵,丈夫才不喜歡她而已,卻萬萬沒想到,早在她入章家門不久之後,就有這等謠言在作祟!難道說……十幾年來,丈夫一直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嗎?!

    章敞哪裡肯相信她的解釋?面上的嘲諷之色更深了兩分:“這話說得真真冠冕堂皇!你道我是隨便聽人說幾句閒話,就會信以為真了麼?自然是派了親信去你家鄉打聽過的!江達生一個外男,又不是你家親戚,天天在內宅出入,與你是朝夕相處,要我相信你們之間沒有私情?這可能麼?!”

    “我真的沒有!”陳氏聲音有些沙啞,眼圈都紅了,“而且江家大哥自坐滿了十歲之後,便搬到外院居住了,除了每日隨我兄長弟弟一同向我父母請安之外,便再沒進過內宅。我們陳家家教嚴謹,自不會輕易讓女兒見到外男。相公是派誰去打聽的這些?難不成……是謝昌麼?”謝昌是謝姨娘的親兄長,在章家出事前,一直是章敞身邊最受寵信的長隨,章敞有什麼要緊事,一向是吩咐他去辦的。陳氏忽然記起,在她新婚半年之後,謝昌曾經出過兩個月外差,只是章敞沒提過派他去做什麼。  

    章敞聞言冷笑一聲:“這種醜事,我還沒那麼厚臉皮叫外人知道呢!便是謝昌又如何?他妹子雖有錯,他卻是一心忠於我的,他在我身邊侍候的日子,比他妹子還長呢!你也休想將錯處都推到他身上了,自從我們家出了事,家人尚且不能保全,更何況是下仆?如今他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在,更不知今生是否有機會再見,就算你罵他胡編亂造,他也沒法為自己辯解了!”

    陳氏強忍住悲色,顫聲道:“相公,你這話是要存心置我於死地了?!我自問入章家門以來,一向謹守婦道,孝敬公婆,相夫教女,從不敢有絲毫怠慢之處。即便章家落魄,我也堅持不離不棄。富貴也罷,清貧也罷,我從不曾動搖過,為何相公卻要疑我不貞?!”她深吸一口氣,“莫非……莫非真如鸞兒所說,你……你是想要休妻另娶麼?!”

    “休要顛倒黑白!”章敞忽然激動起來,“你話說得好聽,卻別以為能騙倒我!你若與江達生沒有私情,他為什麼要到德慶來?不就是為了與你重續舊情麼?!”他跨前一步,緊緊抓住了陳氏的手臂,眼裡直冒火,“你娘家想必也答應了吧?當年他們因為嫌貧愛富,棄了他選擇我們章家為姻親,如今章家落魄了,江達生卻飛黃騰達,他們又心動了,又想背信棄義了,是不是?!”  

    陳氏咬牙忍住淚意,用略帶怨恨的目光盯著他:“相公,陳家對章家已經是竭盡心力了,你這般抵毀我父母,良心何安?!”

    章敞哈哈兩聲,甩開她的手臂,恨恨地道:“是啊,陳家多麼仁義,多麼厚道啊!不但一路護送我們章家到了嶺南,還又安排住處,又資助銀錢,最近甚至還替我們置下了一份小產業!這麼厚道的親家,我們章家人除了一輩子感恩戴德,還能如何?就算你父母這時候忽然過來跟我父親說,讓你我夫妻和離,好將你嫁給江達生做官太太,我父親也不敢有半分不滿吧?甚至於,你們還可以給我尋個村姑做填房,美其名曰不忍見我無子絕後,我們章家就更加感激得五體投地了!跟你們陳家相比,林家真是蠢透了,雖然早早脫了身,名聲卻一敗塗地,四弟妹更是休想再嫁入好人家,哪裡比得上吉安陳氏?名聲有了,章家的感激也有了,無人能挑你們的不是,可你們一樣擺脫了落魄的親家,一樣改嫁了女兒,該得的好處,一樣也沒少!”他重重啐了一口唾沫,“我呸!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他的神色已經有些扭曲了,情緒顯得十分激動,與他相反的是,原本激動得渾身發抖的陳氏反而冷靜了下來,她怔怔地看了丈夫好一會兒,便背過身抹去臉上的淚水,淡淡地問:“你不上山尋鸞兒麼?那我自己去。”眼尾都沒瞥章敞一眼,轉身就要走。  

    章敞飛快地上前拽住她:“怎麼?心虛了?這是想要帶那死丫頭走人了?是啊,那死丫頭從來就沒有真心敬重過我這個父親,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你既然要改嫁,她想必也打算跟著走吧?我告訴你,沒門!你要走就走,可我的女兒,哪怕生生打死了,也絕不能讓她叫別的男人做爹!”

    陳氏猛地回頭瞪著她,目光中滿是恨意,章敞一愣,心下不由得發涼:“怎麼?你還敢瞪我?!”陳氏深吸一口氣,扭開頭,冷冷地甩開了他的手:“你真是瘋了!”轉身便走出了屋子。

    “我瘋了?”章敞咬牙切齒地看著她拿過門邊的油紙傘撐開,迅速消失在雨中,踉踉蹌蹌地倒退幾步,坐倒在床邊,無言地笑著,“哈,哈,是啊,我……我真是瘋了……”

    門外,宮氏走近窗邊,側耳貼窗細聽了一會兒,見什麼動靜都沒有了,便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恨恨地瞪了陳氏遠去的背影一眼,便轉身去了堂屋的方向。

    明鸞推開門板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雨好象小一些了,你趕緊趁這個機會回去吧,不然一會兒雨勢又加大,你就得變成落湯雞了。”  

    崔柏泉用樹枝撥動著瓦盆里的炭塊,確認火星已經完全熄滅了,便道:“你也別留在這裡了,沒了炭,這裡又沒有衣裳被子,你晚上會著涼的。要是雨一直下個不停,你在這兒也不太安穩。還是回家去吧。”

    明鸞扁扁嘴,瞧了瞧屋子裡的陳設,再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不由得承認,如果沒下雨,她在這裡住一晚上倒沒啥,但如果晚上的雨停不下來,萬一發生什麼山洪滑坡、泥石流之類的,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可要她現在回家去挨訓,她又有些不甘心。猶豫來猶豫去,她才跺跺腳:“算了,我上軍漢大叔家去借住一晚上好了,他家女兒是一個人住一間屋,人很好說話。”

    崔柏泉見她不願回家,嘆了口氣,也不再堅持了。他在屋外轉了一圈,摘了兩片大大的芭蕉葉回來:“拿著這個吧,這雨勢雖然小了,但澆到衣服上還是會濕的。”

    明鸞笑著接過道謝,又提醒他:“明天我一早進城,要是我母親來問,你就告訴她我上茂升元分號去了。”

    崔柏泉皺皺眉:“你一定要去麼?你明明知道盤月月那事兒已經不是你能管的了,還去找柳同知做什麼?”他方才已經勸過明鸞一回了,當時她沒回應,他只當她打消了想法,沒想到並未改主意。  

    明鸞卻道:“制止這場爭鬥,確實超出了我的能力,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小泉哥,德慶一地的民政,無論是撫瑤還是治安,都是柳同知的責任,他還管著一點衛所軍隊的事。這場漢瑤之爭一起,他肯定會被卷進去的。而那個土典史做了不好的事,肯定不只有這一次,如果以後他又再次造孽,遲早會出亂子。到時候,他死就算了,柳同知身為上司,卻要負失察之罪。我既然知道了,怎能不提醒他一聲?”

    崔柏泉想想也覺得有理,他素知柳同知待章家不薄,便道:“你要去也使得,只是有一點,別說多餘的話。還有,你一個人不能獨自進城,我陪你去吧。”

    明鸞眨眨眼:“不用了,我也不是沒去過城裡。”

    “胡說,你才多大?一個人就敢走四十里路,我要是不陪著,萬一出點事,我如何跟你家裡人交待?!”

    明鸞無奈地道:“好吧,你要陪我去也行。反正路上多個伴嘛。”

    崔柏泉放緩了神色:“你也不必這般勉強,反正要進城,咱們就順便去問問我的差使好了。眼看著還有兩個月就滿三年了,又總有風聲說有別人頂了我的缺,好歹總該給我個准信,我也好安排以後的事。”  

    還差兩個月才到期,崔柏泉完全不必這麼早去確認。明鸞知道他是在找藉口陪自己,便也笑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兩人各頂一張芭蕉葉,一路說笑著往山下走,走到半路,發現前方的山路斷了,原來是一處三四十米寬的土坡被雨水沖刷,完全崩塌了,上頭本來種著許多樹,都被泥漿捲入山坡底下,天色昏暗,只知道那一片土坡下方都是漆黑,完全看不清坡底的情形。

    明鸞不由得咋舌:“厲害,下了幾天雨,山上已經有好幾個地方滑坡了,不過都不及這裡的範圍大。我們下山後,得提醒別人一聲才行,不然萬一有人上來,沒注意路況,說不定就踩空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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