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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翟坐起身,雙手緊緊捏住被頭,一臉的不自在:“柳太太還會有什麼意思?不過是覺得我針線做得好……”

    “你就編吧!”明鸞不以為然地駁了回去,“你針線再好,也只是個小姑娘,能比二伯娘強?能比金花嬸強?只怕連沈家母女二人的針線也未必比你差多少。柳太太要是只圖個花樣清雅不俗氣,也犯不著非得找你做,讓你幫著畫畫花樣就行了。她再三找你,還要你親自去見她,肯定有別的用意。而且我記得,你跟柳家兒子是相熟的,這裡也沒有外人,你悄悄兒跟我說,你對柳璋是不是……”

    “沒有的事!”玉翟慌忙否認,還著急地拉住明鸞的手,“三妹妹,我敢對你發誓,我絕不會做那種不知廉恥的事!章家再落魄,我們也是大家子教養出來的女兒,若我生了那等見不得人的心思,成什麼人了?”

    明鸞撇撇嘴:“哪裡就到那個地步?我也不是說你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不過想知道,是不是柳璋對你有那個意思,柳太太才會老是叫你過去,是想相媳婦呢?”

    玉翟咬咬唇,低頭道:“我在柳家從沒見過那人……柳太太也從沒提起過他,頂多是閒談間提到她兒子功課好,又得了先生誇獎罷了。倒是柳家小姐,我曾見過兩次……”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臉先紅了。她想起那回在街上遇見柳璋兄妹倆的情形,那時候她不知道那女孩兒是柳璋的妹妹,還傷心過一場呢,如今看來,卻是庸人自擾了。  

    紅完臉,她才繼續道:“柳姑娘模樣兒與她哥哥頗為肖似,卻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見了我,不說在客人面前收斂些,竟當我是木頭人一般,只顧著與她母親說話,她母親略說她幾句,她脾氣上來,摔手就走,倒叫我尷尬得緊。我瞧柳太太對這個女兒也頗為頭疼,跟我說了不少擔心抱怨的話,話里話外,都在勸我多去他們家做客,多跟她女兒相處。因此我想……柳太太大概是想讓我去給她女兒做伴吧?”

    明鸞睜大了眼:“給她女兒做伴?怎麼個做伴法?”

    玉翟遲疑了一下:“她倒是沒有明說,只不過她身邊的婆子曾露過口風,似乎是想要我住到柳家去,時時陪著柳姑娘讀書學針線,好引導她變得嫻雅穩重些。我聽那婆子說,柳姑娘自小是在祖母身邊養大的,被寵壞了,如今再不改,日後就沒法說親了,因此柳太太十分著急,總盼著能有人幫她把女兒的性子導正,這人需得是能長久陪在她女兒身邊潛移默化的,既要知書識字,針線規矩也要好,還要與她女兒相處得來,最好是清白讀書人家出身。為此挑了許久,挑中了兩個城裡秀才家的女兒,結果沒兩天就被柳姑娘趕回家去了。柳太太沒法,只得繼續挑人。她家婆子試探過我,只是……我又不是她家奴婢,沒事住到她家幹什麼?因此就沒應聲。”  

    明鸞聽著,就想起自己那次去柳家的經歷,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次我去找柳同知,柳太太還特地叫我去說了半天閒話。原來是為了這個目的!她大概覺得我不夠知書達理,就改找上你了吧?”

    玉翟抿抿嘴,道:“我們家本不是讀書人家,又是流放來的罪人,眼下還是軍戶,她怎會看中了我們姐妹?這倒罷了,如今父親有了官職,雖說只是小小總旗,也比不得平頭百姓,若她只是讓我們偶爾與柳姑娘見個面,交交朋友,倒也沒什麼,可住到她家去日夜相伴……柳家還有兒子呢,傳到外頭,豈有不叫人說閒話的?況且做她女兒的伴當,跟侍女似的,總叫人覺得我們家好象低柳家一等……”這一點讓她尤其難以接受。

    明鸞拍拍她的肩膀:“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直接回絕就是了。我們家又沒打算接他家的針線活掙錢。”

    玉翟白了她一眼:“你說得輕巧,柳大人對我們家一向不錯,柳太太沒有明說,只讓婆子來試探,我就不好明著回絕,總不能巴巴兒地湊上去說:您別再找我做針線了,我不想跟你女兒做伴——那不是自找沒臉麼?!”  

    明鸞笑說:“這有什麼?她沒有明說,你也沒必要明著拒絕。明兒到了柳家,你只管跟柳太太說二伯父要出征安南的事,再透個口風,說二伯父要升六品百戶了。州同也是六品官,雖然同級官員相比,文官地位比武官要高,但柳太太再蠢也不會叫個六品武官的千金給她閨女做丫環。”

    玉翟聞言先是一喜,繼而又遲疑:“這樣……會不會得罪了她?她雖沒有明言,但一再派了婆子來試探我,已經等於是給我遞了話了。我先前沒推辭,如今父親一升官就拒絕了她……她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勢利人?”

    明鸞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她怎麼想是她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你這麼在乎她的想法,莫非是別有用心?”

    玉翟頓時漲紅了臉,雙手絞著被頭沉默不語。

    明鸞見她這樣,倒有了些想法:“說起來……她兒子如今在全德慶都是有名的少年才子,你該不會是對他有了那心思吧?”不然又怎會既不想給柳太太做針線、給柳姑娘做伴當,又不想得罪了她們?

    玉翟咬咬唇,道:“誰有那個心思了?你少胡說!”說罷重新翻身睡下,就閉了眼睛:“不早了,趕緊睡吧,明兒還要進城呢。”  

    明鸞撇撇嘴:“你躲什麼?就算有那心思又怎的?如今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你若真有心,跟長輩們透個口風,上門提親去,不是比現在一個人煩惱強?”

    玉翟頓時惱羞成怒:“你胡說些什麼呢?這也是你一個女孩兒該說的話?再說,我就告訴祖父去了!”

    明鸞嗤笑著翻身躺下:“得,我不說了,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反正不關我事,我幹嗎要操心?”然後雙眼一閉,真睡過去了。

    玉翟卻久久未能成眠,咬著被角,雙頰通紅,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直到天邊發白時,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沒過多久,又叫明鸞起床的動靜驚醒了:“怎麼?天亮了麼?”

    明鸞答道:“還早呢,我瞧你一晚上沒睡好,多睡一會子吧。我去幫忙做早飯。”穿戴好就出去了。

    玉翟無論如何也沒法再睡下去了,聽著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索性也起身梳洗好,走到院中,明鸞已經把早飯擺出來了。她見桌上的早飯以乾糧為主,便問:“祖父不是不愛吃麵餅麼?怎麼不做米粥?”

    明鸞笑道:“本來是要熬粥的,但今日你要進城,二伯娘與周姨娘要帶著虎哥兒出門,做點乾糧帶著方便。”  

    玉翟手中動作一頓:“昨兒晚上我怎麼沒聽說母親要出門?”

    “金花嬸聽說二伯娘哭鬧的事,說願意幫著勸一勸,就請二伯娘去她家做針線。周姨娘是要帶著虎哥去柑園。”明鸞抬頭看了玉翟一眼,“虎哥兒近來功課學得不錯,二伯父獎勵他玩一天,說好了讓他去餵鴨子捉小魚的。有周姨娘看著也能放心。”

    玉翟心中有些難過,低低地應了一聲,道:“你今日若無事,陪我進一趟城吧?金花嬸今日不去,我總不能獨個兒出門。”

    明鸞要接待朱翰之主僕,怎麼可能走開?家裡雖有陳氏在,但有許多事她都不清楚,外院也需要留個人看守,便道:“祖父有事差我去做呢,怕是不能陪你了。金花嬸沒空,你去找其他嬸娘們吧。”

    玉翟咬著唇看了她一眼,有些委屈,但沒說什麼,進屋去給章寂請安去了,不一會兒吃完飯,明鸞收拾了碗筷,她便回屋將做好的針線活打好包袱,帶上乾糧與裝水的竹筒,往幾家軍戶聚居之處而去。

    她運氣不大好,幾家軍戶的女眷都有事要忙,倒是有一家也打算要進城,可以讓她搭個順風車,只是沒法陪她去柳家,甚至不能送她回來。玉翟只覺得諸事不順,糾結得不行,但猶豫了半晌,她還是心一橫,決定跟那家人同去。三妹明鸞比她還小兩歲呢,都能獨自駕車往來於德慶城與九市鎮之間,她難道還沒膽子坐別家的車進城,再一個人去柳家麼?至於回來,去茂升元分號求助就是了。她去過幾回,認得路。  

    與那家人說好了,她連忙與那家人的孩子一道上車,無意中一回頭,遠遠看見沈昭容正往這邊走,還向她招手:“二妹妹,你略停一停,我有事找你!”她冷冷哼了一聲,逕自上車不理。不一會兒,車開走了,沈昭容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滿腹委屈地蹲下身直想哭。

    杜氏喘著氣跑過來問:“怎麼回事?她沒看見你?”

    沈昭容咬了咬唇:“看見了,我看見她看見我的,只是沒理我。”

    杜氏跺腳道:“真真沒禮數!章家畢竟是軍中粗人出身,養的女兒也不懂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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