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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沉思間,陳氏走過來叫住她:“發什麼呆呢?家裡忙得這樣,還不快搭把手?”明鸞醒過神來,轉頭一看,院中的客人都離開了,桌上滿是殘茶,忙道:“我替您洗杯子去。”陳氏卻道:“你二姐姐在洗呢,這時候讓她做點活也好,省得她總躲在屋裡胡思亂想。我要給你父親送飯去,今日忙了一天,他還不曾得空吃飯呢。廚房裡有熬好的一碗藥,你去送給你大伯母。”

    明鸞頓時不樂意了:“送什麼藥呀?沈家人做出這種事……”陳氏瞪她一眼:“說什麼呢?屋裡還有客人呢,也不怕叫人聽見!”說罷就提著食籃進了屋。明鸞撇撇嘴,不甘不願地去了廚房端藥。

    玉翟看見她的動作,也猜到藥是誰的了:“這是後面屋裡那位的?”明鸞點點頭,玉翟冷哼一聲,起身從旁邊的大鐵鍋底部颳了一層黑灰下來,統統投進藥中,又再添了兩大勺鹽,最後還往裡頭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又重新坐回水盆邊洗茶碗。明鸞看得眼都直了,萬萬沒想到一向端莊守禮的玉翟也會做出這種事來,不由得啞然失笑,想了想,只當什麼都沒看到,捧著那碗藥出了門。

    沈氏臉色灰暗地坐在床頭處,一見有人進來,眼中發亮地直起身:“三丫頭,是你來了?我跟你說,你二伯母一定不是沈家人害的,兩家本是親戚,雖有些口角,但還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從前你二伯娘罵我的話更加難聽,沈家人也不過是反駁回去而已,這一回只不過是些許小事,又怎會害了她性命?你聽我說……”  

    明鸞沒理她,放下藥就出去了,反手甩上了門。沈氏的喋喋不休被關門聲忽然打斷,發起了呆,繼而眼圈一紅,盼著弟弟弟媳或是侄女儘快來看她,把事情經過與她分說明白,否則這誤會要再繼續下去,叫她如何自處?

    藥味陣陣傳入她鼻中,她嘆了口氣,端起藥碗喝了一口,頓時面色一白,哇的一聲吐了滿地,看看藥碗,她忽然明白了,忍不住拿手帕捂了口,嚶嚶哽咽起來。

    可惜她內心的渴望未能傳達到沈家人的心裡。在沈儒平無功而返時,杜氏陪著沈昭容踏上了回城的路途。回到柳家,下人們顯然都聽說了傳聞,紛紛用怪異的目光打量她們母女,態度也冷淡了許多。

    沈昭容本就心虛,也無意與他們計較,只求了同院的一個丫頭,請她去向柳太太稟報自己回來的事。

    那丫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輪,才笑笑說:“太太忙著呢,一會兒得了空我再給沈姐兒傳話吧。我瞧沈姐兒臉色不大好,想必病還未好全呢,這時候回來,要是過了病氣給旁人可怎麼好?其實你在家多待些時日也是無妨的,太太必不會怪你。”

    沈昭容淡淡地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本來只告了一日假,因病耽誤了幾日,已是有負太太信任了,既然病癒,自當回來。”  

    那丫頭又笑了笑,逕自去了。杜氏走過來忿忿地道:“這柳家好沒規矩!你是客人,怎的連個粗使丫頭都敢給你眼色瞧?!待日後你成了這家的媳婦,定要好生管教一番!”

    沈昭容沉默不語,回到房中整理自己的行李。杜氏見狀,便掩了門,上前嘆道:“我知道你是受了驚嚇,但你細想,那事兒本不與你相干,不過是她運氣不好,走路腳滑了,才會磕了腦袋。這原是上天註定了的,你何必為此不安?”

    她不說還好,一說,沈昭容眼圈就紅了:“若是那時候便替她請了大夫來……”

    “大風大雨地往哪裡請大夫去?!”杜氏跺腳,“布村又沒有大夫,只一個偶爾替人接生的婆子,還不如我管用呢!況且她傷得那樣厲害,只怕不等我們請到大夫,就斷氣了,到時候我們有嘴都說不清。那章家無事還要為難我們一番,更何況是他家的人死在我們家裡?我的兒,你要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她說的那些話,一旦叫人知道了,別說嫁進柳家,只怕連太孫的未亡人,你都做不得了!”

    沈昭容扭過頭去,眼中落下淚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母親不要再說了,我……我知道分寸。”  

    杜氏本來還想再勸,見她這樣,也不好逼得太緊,只得坐在一旁幫她整理衣裳,等她情緒平復了些,方才道:“原本我們家可以擺脫嫌疑的,只是沒想到村口那老不死的居然見過章二家的,又死咬著不肯改口,才害得我們手忙腳亂。早知道,當初就該說她來過了,鬧了一場,已經走了。這樣她在路上出什麼事便不與我們相干,如今卻是來不及改口。”

    “母親,您別再說了!”沈昭容深吸一口氣,“隔牆有耳,我們還是不要再提起這件事的好!”

    “好好,就依你。”杜氏笑道,“如今既然回來了,有些事也該早作打算。昨兒晚上我囑咐你的話,你可都記得了?”

    沈昭容頓時漲紅了臉,又扭過身去,低頭不語。杜氏嘆道:“害什麼臊啊?如今章二家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的,若是不用這類法子,你便是討得柳太太十二分的喜歡,她也不會開口向我們家提親的。就當是為了日後,也是為了你父親的功名,你就聽母親一遭吧!”

    沈昭容小聲道:“這種事……這種事……我本是好人家女兒,怎麼能……”  

    杜氏哂道:“這有什麼?從前你父親與我只管照未來國母的規矩教導你,但你即便真的成了一國之母,面上要端著架子守禮,私底下還是免不了耍手段爭寵的。你想想你兩位大姑母,面上瞧著端莊,私下若沒有點手段,如何籠絡住夫婿,不叫他們往那些狐狸精身邊去?從前是因為你年紀還小,我就沒有教你,如今正是當用的時候。”說罷湊到女兒身邊,低聲重新囑咐了一番。

    沈昭容聽得臉越來越紅,貝齒用力咬住了下唇。

    就在沈家母女密議之際,柳璋回到了家中。不等他去尋父母商議婚事,管家便報上來道:“玦大爺來了,正在書房裡呢。”柳璋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是堂兄到了,連忙去書房見他。

    柳玦年紀比柳璋大了近十歲,長著一張好脾氣的圓臉,身材墩實,瞧著就讓人覺得福態,見柳璋來了,忙起身呵呵笑著向他問好。柳璋問了些老家諸人的近況,便問:“哥哥可見過父親與母親了?”

    “見過了,叔叔正忙,叫我在這裡看書,嬸娘說一會兒吃飯時會打發人來叫我。”

    柳璋眉頭微皺。母親不喜堂兄,避而不見,這是正常的,但父親卻對堂兄向來照顧,怎會把他一個人丟在書房裡?便問:“父親有事要忙麼?”  

    柳玦歪歪頭:“我也不知他在忙什麼,聽旁人說,好象是什麼軍糧的事。真奇怪,叔叔不是州同知麼?怎麼還要管軍糧?”

    這沒頭沒腦的,叫人如何明白?柳璋只得叫了人來問,才知道是廣西那邊傳來的信,說征安南的大將軍馮兆東說,戰事一時半會兒不能了結,軍糧又告急了,要兩廣送五十萬石糧食過去。這事兒已經上稟朝廷了,只是路途遙遠,旨意還未到達廣東。

    柳璋嚇了一跳,上回為了二十萬石糧食,他父親已經絞盡腦汁了,如今又要再籌上五十萬石,豈不是要人命麼?況且,明明聽說安南戰局已經穩定下來,很快就要結束了,怎麼又膠結起來?

    柳璋不懂軍務上的事,這疑問只在他腦中打了個轉,便被他拋在一邊。陪著柳玦說了一會兒話,他就起身告辭:“我先去見母親,一會兒再來陪哥哥說話。”

    柳玦樂呵呵地說:“好啊,你快去快回。”這時候,下人卻送了一桌酒菜過來,道:“太太說,老爺今日有公務,不回來吃飯了,家裡就各人在房中吃吧。這是給玦大爺的。”柳璋聽了便要皺眉,柳玦卻推他一把:“你快去啊,這酒聞著真香,咱們哥倆可得好好喝一杯!”柳璋見他闊達,不由一笑,應了,逕自往內院去。  

    柳玦聞著一桌子酒菜的香味,口水都要下來了,他呵呵地看了下人一眼:“我先喝一口,嘗嘗這酒味道好不好?行麼?”下人乾笑:“玦大爺您……您自便……”

    就在這時,沈昭容來到通道處,猶豫不決。在她左手邊,是通往柳太太院子的小路,右手邊的前方,則是柳璋的書房,母親杜氏的囑咐再次在她腦中響起。

    第三十五章孤注

    沈昭容遠遠看著書房的方向,臉上神色變幻。

    她知道母親囑咐的話是什麼意思,然而,十幾年的教養攔住了她的腳步,她實在沒法放下身段去做那等羞人的事。況且,她若真的那樣做了,便是自甘下賤,加上父親身份低微,柳家即便願意負責,也不會讓獨生愛子娶她為妻的。她一向自視甚高,更是曾經一度有望母儀天下,叫她去給區區一個州同知的兒子做妾?她寧可去守一輩子的望門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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