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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鸞一把拉住他,壓低聲音問:“馬大哥,你老實跟我說,剛才出去的那兩人是誰啊?”
馬貴有些吃驚:“怎麼?你不認得?那不是你們家親戚麼?就是沈家的人啊。”
“什麼?沈家?!”明鸞與玉翟忍不住齊齊驚呼出聲,對視一眼,後者追問:“沈家的人怎麼會過來?!”
第三十二章挑撥
明鸞與玉翟站在千戶所大門前,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方才,她們從馬貴那裡聽說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沈家人馬上就要到德慶來了!而且還是跟章家會合!這件事居然是祖父章寂一力主導,章放親自去辦的。馬貴原本也覺得奇怪,先前章老爺子已經說過不會再搭理沈李兩家了,甚至在給了十兩治喪銀子後便不再理會長媳沈氏的生死,卻在短短數月後推翻了先前的決定,改而將人接過來,這也太突然了。
據說,是因為沈李兩家翻了臉,李家仗著有個女兒給一名百戶做妾,便要對沈家下殺手,沈家絕望之餘,只能向章家求救。對章家來說,沈氏和沈家聯繫著章文龍與章元鳳,是想割都割捨不掉的,如果沈家人自己熬不住流放之苦,一病病死了,那章家可以不管,畢竟大家處境都差不多,但如果是有人要害他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所以章寂才會特地托人,請江千戶出面把人正式調過來。
這叫什麼狗屁邏輯?!
明鸞在心中大聲咆哮。既然當初決定了捨棄,那現在幹嘛還要多管閒事?如果大伯章敬和文龍元鳳會對此有意見,也該先找李家算帳,畢竟是李家要害沈家的!當初沈氏自己放棄了婆家人,主動與娘家人同生共死,幾年來章家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不但托姻親陳家多番照應,還在聽說她病得快死以後特地送了殮葬銀子過去。要是做到了這個地步,章敬等人還要埋怨親人,那他們就可以去死一死了!就算毫無怨言地接了他們去遼東團聚,將來也是靠不住的。
明鸞只覺得牙根痒痒,一想起沈氏,還有沈家其他人的黑心肝,就恨不得他們立刻出現在自己面前,好讓自己一頓老拳打過去出口氣。
玉翟也在生氣,她的親哥哥是怎麼死的?她的容貌是怎麼被毀掉的?她剛才怎麼就沒認出沈君安來?要是她早知道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是誰,她早就一板磚拍上去了!就算被母親罰抄上三天三夜女誡,她也不會後悔!但最最可恨的是,父親明明知道這件事,而且還親自去辦了,居然一點都沒跟家裡人透露過!難道他已經忘記了殺子之仇嗎?!
姐妹倆就這樣殺氣騰騰地站在千戶所駐地門口,閒雜人等見了,都忍不住暗暗心驚,紛紛繞開了走。章放走出大門一見,不由得驚愕:“你們怎麼在這兒?”
玉翟死盯著父親,眼神幽幽的,沒有說話。
章放更覺奇怪了:“到底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你們?告訴我是誰,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一頓!”不是他吹,如今他在德慶一帶也算是個人物了,全千戶所的人都知道新來的千戶大人對他很是倚重,等閒人不敢招惹他。
明鸞睨著他道:“誰欺負我們,您都替我們出氣麼?那要是沈家人欺負我們呢?!”
章放臉色一變,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
“沈家兒子都到德慶了,就在茂升元分號那邊,還跟我們打了照面。”明鸞語氣不善,“聽說人是二伯父托馬貴派人接過來的?您打算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章放臉色更難看了:“你們……你們跟他打了照面?!”心下頓時跳得飛快,他記得,玉翟與明鸞小時候是見過太孫的,只是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後者的長相,但她們與沈君安卻稱得上相熟,一年也能見上幾回,莫非她們察覺到什麼破綻了……
章放飛快地拉過女兒與侄女便往街角僻靜處走,雙眼還警惕地四處張望,看得玉翟與明鸞莫名其妙。前者問:“父親這是做什麼?”明鸞則說:“這有什麼好避人的?沈家人來了這裡,不一樣要見人嗎?”
章放清了清嗓子:“不是這麼回事。我們家把你們大伯娘弄來,是託了江千戶的關係,但外人不知道,要是叫他們聽見了隻字片語,對江千戶的名聲不好……”頓了頓,又問,“你見過沈家的哥兒了?”
明鸞沒留意他後邊那句話,只是冷笑:“可不是嗎?沈家有什麼值得調過來的?他家就兩個男人,老的那個瘸了手,小的是個白痴,來了德慶也是白占一個軍戶名額,連種田都不成。江千戶到德慶來做官,可不是為了給沈家謀福利的,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不該做!我一會兒就找馬貴大哥去,陳家的人再好心,也不能無限制地在咱們章家的破親戚身上浪費人力物力!”
章放覺得這話有些刺耳,但也不由得承認侄女的話有理。說真的,若不是因為沈家有個太孫在,他們父子絕不會為沈家費一點心思!如今人是接過來了,可後續的麻煩還多著呢,本來可以在此過安生日子的章家,也承受了巨大的風險。一旦事泄,遭殃的可不是一家兩家。但一想到從小一處長大卻不幸慘死的悼仁太子,他又狠不下心,置對方唯一的血脈於不顧。
章放嘆了口氣,道:“你們不必擔心,我們接了沈家人過來,不過是讓他們免遭迫害罷了,今日的日子過得好不好,還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我們是不會幫得太多的。這事兒你們回去也別亂嚼舌頭,自己知道就好了,省得多事。”
玉翟不滿地道:“父親難道還想瞞著母親?大伯娘總有回來的那一日,難不成她到了德慶,還繼續讓沈家養活?女兒倒是樂意,就怕祖父不肯!”
章放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明鸞則對玉翟道:“她怎麼可能會繼續留在沈家?就算祖父樂意,她自個兒也不見得樂意。如今沈家是什麼處境啊?依她的性子,還不趕緊滾回咱家來,見天把咱家的東西往她娘家送啊?二姐姐,我可提醒你了,家裡有些什麼好東西,都密密收起來,免得遭了家賊!”
玉翟冷笑一聲:“她要是敢來偷,我母親可不是吃素的!”
章放頭疼地道:“你們大伯娘如今病得只剩下半條命了,哪裡還有力氣做這等事?放心吧。若她果真敢這麼做,一個偷盜的罪名下來,便是休了她,你們大伯父也是無話可說的。”接著又再次追問:“你們方才當真見過沈家的哥兒了麼?”
可惜玉翟和明鸞還是沒聽明白這話的意思,前者撅著嘴道:“若是真能休她,憑她做的事,早八百年前就該休了,哪裡還能等到今日?可別到時候又說要為大哥和元鳳著想,叫我們忍一忍。”
章放咬咬牙:“你如今不聽話了是不是?居然敢在為父面前頂嘴?!”心裡卻埋怨兩個小丫頭,居然連連忽視他的問話。
玉翟縮了腦袋,不敢再說什麼,只是眼中隱帶淚光,一臉的委屈。明鸞連忙拉住她的手,表示支持。玉翟有些感激地看了明鸞一眼。
章放清了清嗓子:“你們……方才見過沈家的哥兒了?確定沒認錯人麼?他們真的到了?”
明鸞疑惑地看著他,有些遲疑:“我們跟他們擦身而過,因為沈君安蒙著頭,我也沒仔細瞧清楚是不是他,但跟他在一起的那個人,半個月前來過咱們家的。您還記得吧?就是那個穿戴很狼狽、長著一張白臉的男人,大概也有三十多歲了吧,倒是沒長鬍子。對了,二伯父,這人是誰啊?當初在流放路上,好象沒見過他。”
玉翟小聲道:“原來是他呀?這麼說當初就是因為他來了,祖父才決定接大伯娘的了?怪不得呢,那天我就說他不象好人。倒是沈君安……方才我只糙糙掃了一眼,覺得好象有些不大像……”
章放重重地咳了幾聲:“呃……隔了這麼多年了,你們又只是小時候見過,如今長大了,自然有所變化。那個與他同行的男子……是沈大奶奶的娘家表弟,後來才找過去的,你們自然沒見過。”他抬頭望了望天色,“好了,我還有事兒,你們回馬貴那兒等我吧。我一會兒辦完了事就過來。”
明鸞不解地問:“您不是只過來問咱們家差使的事麼?還沒問完?那我們先去找小泉哥說話,您一會兒去崔家找我們?”
章放有些支唔:“我也有事要找小泉哥呢,方才聽說他隨老師爺出門辦事去了,這會子不在。你們還是回馬貴那兒去吧,下次再來找他也是一樣的。”
“您也有事要找小泉哥?”明鸞忙問,“是不是也為了差使的事啊?小泉哥如今有了文書兵的差事,巡林的活就不用幹了,得找人接替。新來的人也很重要,要是跟咱們合不來,以後天天見面的,不就太憋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