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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鸞咬咬牙,就要閃身出去把人趕走,這時卻有一隻手從她身後伸出,打開了門。她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居然是朱翰之。

    朱翰之打開門,站在門檻里冷冷地看著沈儒平。沈儒平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頓時露出了驚愕之色,接著又十分不自在地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朱翰之的態度十分冷淡:“我在不在這裡,與你什麼相干?趕緊給我滾吧!”

    沈儒平立時面露怒容,但怒容只維持了不到一秒鐘,便換成了討好的笑:“這話是怎麼說的?好外甥,我怎麼說也是你舅舅,許久不見了,舅舅怪想你的……你好象清減了呀?可是吃得不好?回頭我叫你舅母做些好吃的,給你補一補……”

    朱翰之玩味地盯著沈儒平看,輕笑道:“奇怪了,這些話居然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他抬頭看了看天,“這青天白日的,我竟是做夢不成?”

    明鸞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沈儒平訕訕地,瞥見屋裡坐著章家父子,連忙衝著他們說:“章老爺子,你們家請了廣安王過來,特地關了門說話,可是有什麼要事要商議?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啊?至少也得請了我大姐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廣安王的舅舅、姨母,他年紀小不懂事,遇到大事,總要有長輩幫著拿主意才行。”說著便要一腳踩進門檻里來。  

    朱翰之卻站在門前不動,他正擋在門中央,沈儒平又不能推開他,結果一隻腳探進門檻里,人卻進不來,姿勢十分可笑。他抬頭看看朱翰之,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總算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訕笑著縮回了腳,又心生一計:“廣安王殿下,你看啊……雖說咱們從前有些誤會,但總歸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如今太孫出事了,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總該好生商量一番,才好做決斷。你看,是不是讓我……”

    朱翰之睨著他,只輕輕吐出一個字:“滾。”半點沒有通融的餘地。

    沈儒平臉色都變了。一向只有他看不起朱翰之的份,哪裡輪到朱翰之在他面前耍威風?若不是因為太孫沒了,他家想要擺脫流放罪人的身份,就得依靠燕王府與章家之力,他又怎會對著一向看不起的賤種卑躬屈膝?如今章家那麼多人在場,要是這時候他退下去了,以後還能在他們面前直起腰來嗎?

    於是他衝動了:“朱文考!別以為太孫死了,你就能得意。你如今也不過跟我們似的,是個見不得光的人,無權無勢,依附燕王府而生!你甚至比我們還不如!我們雖是流放犯,好歹還能光明正大地過活,而你?不但要改名換姓,象過街老鼠一樣躲著,藏著,將來朝廷把燕王給滅了,你就連性命都保不住!你有什麼可得意的?!”  

    朱翰之冷笑一聲,仍舊睨著他:“我就是得意了,那又怎麼著?你有骨氣就別來討好我啊!這般委屈是為了什麼?想必是覺得兄長沒了,無人替你們撐腰,知道我有可能得勢,便過來巴結了吧?要巴結就得巴結好了,別既要巴結討好人,又想人家敬著你捧著你,世上沒有這麼好的事,做了婊子就別想立牌坊了!”

    “你!”沈儒平氣得直發抖,“好,你有種!但我提醒你,別以為太孫死了,你能出頭了,就可以對我們家無禮。即便日後你成了九五之君,我們也是你嫡母的娘家人,你還要尊稱我一聲舅舅!若是膽敢對我們有半分怠慢,天下人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你要是想在史書上留下個暴nüè不孝的惡名,就只管耍威風吧!”

    朱翰之臉上毫無畏懼之色,反而抱臂道:“說完了麼?說完就趕緊滾吧。我沒功夫應酬你。”

    沈儒平的臉色更難看了,但卻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

    明鸞有些擔心地看了朱翰之一眼。雖然她覺得他這樣說話挺慡的,但太孫沒死,他這個態度,就不怕將來太孫知道了會不高興嗎?當然了,太孫還是重視自己的弟弟多於重視舅舅的,可是當太孫手裡有權勢的時候,未必不會為了給舅舅出氣,讓弟弟受一點小小的教訓。  

    但朱翰之顯然沒有這個顧慮,他只是朝陳氏行了一禮:“辛苦嬸娘了,您不必理會這人,無論他說什麼,都當他發瘋就是。即便將來回去了,也不會有人因此怪罪章家的。”

    陳氏詫異地乾笑著,看了明鸞一眼。明鸞小聲對朱翰之說:“差不多就行了,萬事留一線……”朱翰之抿抿嘴,轉身回屋裡去了。

    一直沉默旁觀的章放清了清嗓子,沉聲對沈儒平道:“行了,你先前那般刻薄,還指望廣安王能敬著你不成?趕緊走吧,別自討沒趣。”

    章家一有人出聲,沈儒平立時將氣撒到他身上來了:“章老二,你們也別得意,太孫雖然沒了,但我閨女還是他未婚妻子,身份還在,日後無論是誰坐了龍椅,都得敬她三分。”他伸手一指朱翰之:“別看他如今囂張的模樣,等他坐到那個位置上,就休想能像現在這般隨心所欲。我女兒是他長嫂,他就得敬著,但凡有半分怠慢……”

    他話還未說完,明鸞就不耐煩地插嘴道:“你女兒是他哪門子的長嫂?還未過門的,有什麼名分嗎?說是有婚約,婚書在哪裡?信物在哪裡?有誰作證?你自個兒閨女都不樂意守一輩子活寡,天天在人前哭個不停,你也好意思口口聲聲以太孫岳父自居?!”  

    沈儒平頓時一窒,目光閃爍,支支吾吾地說:“太孫也承認了的,你們都聽見了,誰說我女兒不是他未婚妻子?你們敢撒謊說她不是麼?!敢對著你們家祖宗說沒有這回事麼?!”心中暗罵:容兒那死丫頭……

    明鸞嗤笑:“就算有婚約,那又能怎的?除了讓你女兒一輩子嫁不了人,還有什麼好處?如果是已經成了婚的,你還能跟人說你女兒是太孫的未亡人,這沒成婚的也有臉這麼說,你也太勢利了吧?這是打算拿女兒的一輩子去換取一個皇親國戚的虛名呢?!”

    “我們沈家本就是皇親國戚,怎會是虛名?!”

    明鸞張嘴還要再駁,卻被朱翰之攔下:“行了,他早已瘋魔了,你與他講理又有什麼用?且由得他去吧。”她雖有些不服氣,但想起太孫並不真是死人,這些話說得太多了也不好,便閉了嘴。

    朱翰之沖沈儒平笑笑,一點都瞧不出方才的冷漠:“你放心,令嬡與我兄長的婚約……雖說未能得到祖父、父親與族中長輩們的許可,只是口頭上的約定,但我兄長臨行前曾再三重申,絕不會變卦,那我自然會尊重他的意思。令嬡就是我兄長的未婚妻子,不過什麼未亡人的……我相信她是當不上了。雖說她當不上這未亡人,但若令嬡願意為我兄長一輩子守身,那等到她年滿六十歲的時候,我還是會向宗人府請求,賞她一個貞節牌坊的。你就請放心吧!”  

    他這話含含糊糊的,但聽在章家人與沈儒平耳朵里,卻是兩個意思。在章家人看來,朱翰之既是在明言太孫未死,又在暗示沈昭容與太孫的婚約不受承認,燕王府會給太孫另外安排婚事;而在沈儒平聽來,這話卻是在明白告訴他,就算他告訴全天下的人,他女兒是太孫生前認定的未婚妻,沈家也休想憑著這機會搏得半點好處。若等到女兒六十歲的時候才能得一個貞節牌坊,那能管什麼用?到時候他連骨頭都化成灰了!

    難不成真如妻子女兒所言,另結一門好親事更為划算?但無論如何,死守與太孫的婚約是不行的,那只會讓沈家得不償失。沈氏的謀劃失敗,而沈家又與章家反目,接下來他該何去何從?

    沈儒平失魂落魄地走了。

    章敞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冷哼一聲:“瞧他那副嘴臉,當初對廣安王如何?如今以為太孫死了,就攀上來了,臉皮真厚!”

    章寂皺皺眉:“都少說兩句吧,太孫對沈家還是很看重的。”他吩咐孫女:“關上門,在台階下守著,別再讓任何人闖過來了。”

    明鸞應了,看著屋門再度關上,回頭瞧瞧陳氏。陳氏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我去瞧你大伯娘醒了沒有。”  

    明鸞拉住她道:“不用去了,她喝了那麼一大碗藥下去,至少也得睡到傍晚。您就繼續在院裡做針線吧,我去門外守著,時時留意路上的情形。若有動靜,就立刻回報。”

    且不提明鸞與陳氏如何商議分工,堂屋裡,章放試探地問朱翰之:“太孫既然很可能平安無事,殿下還對那沈儒平如此……呃……乾脆,就不擔心日後太孫知道了著惱麼?而且方才聽殿下所言,似乎太孫與沈家的婚約……”

    朱翰之笑笑:“二表叔,您不必擔心。沈家女兒早在當年宮中為兄長選妃時,就已經被淘汰掉了。祖父與父親生前都曾言,沈家女不可再嫁入皇家。兄長一向純孝,又怎會違背父祖之命呢?雖說兄長願意承認這樁婚事,但那也是為了報答沈家這幾年的庇護之恩罷了,只要沈家能得到回報,是否娶沈家女為妻並不重要。燕王叔對沈家早有安排了,兄長想必會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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