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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鸞訝然:“不會吧?大伯娘明擺著不待見袁氏,袁氏還會幫著她來為難我們?!”敵人的敵人不是盟友嗎?袁氏的出身再有底氣,也只是在外頭,在自家內宅,她總需要一點援手的。雖說袁氏是側室,也就是現代人俗稱的小三,但明鸞太討厭沈氏了,只要能讓沈氏難受,她寧可幫小三的忙!
陳氏伸出食指戳了女兒腦門一記:“我說你糊塗,你還不服氣!無論袁氏是什麼想法,她都是你大伯父的二房,自然事事照你大伯父的心意行事。以你大伯父的性情為人,怎麼可能將家中大權交託到別房的弟媳婦手裡?!”
明鸞恍然大悟,忿忿地道:“真是的,難得有好機會,我還以為能給那女人一個好看呢,沒想到落空了!”
陳氏瞪她:“都是你的長輩,你不是說了麼?長房的妻妾爭風與我們三房無關,我們只要看戲就好,你又多什麼事,想去摻一腳?”
明鸞暗道自己本不想惹沈氏,無奈沈氏太可惡,非要來惹自己,不還以顏色,豈不是太便宜了她?又想到袁氏一來,陳氏的管家權不保,還不知道要受什麼氣呢,心裡便暗暗著急:朱翰之不是說了,可以幫他們家將南鄉侯府舊宅討回來麼?怎麼一直沒有消息呢?
明鸞逕自煩惱著,兩個時辰後,章寂和章敬、沈氏回來了。章寂臉上明顯帶著喜色,章敬雖也露出了笑容,但神情卻有些晦暗不明,倒是沈氏,一回府中,也不跟迎出去的陳氏打招呼,便風一般沖回正院去了,似乎在生氣。
明鸞見狀,猜想新君不知跟她說了些什麼,轉頭看向章寂,四隻眼睛正好對上,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第十七章賞賜
新君是個性情仁厚的好人,同時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凡是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他都會記在心裡,然後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就大大地回報對方。
這是明鸞在聽說了家人進宮的經歷之後,得出的結論。
此番入宮,新君先是向章寂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繼而為自己入京後一直未能騰出空來見他們而道歉,接著又問起章寂等人這些日子的經歷、身體狀況等等,雖然期間也詢問了沈氏的病情,但並沒有讓她凌駕於章寂之上,讓沈氏私下頗為失望,只能拿規矩禮數來安慰自己。但緊接著,新君就問起了章寂在安國侯府長子家中住得舒不舒服的事來。
這個問題讓章敬有些緊張,沈氏有些蠢蠢欲動,但最終還是被章寂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帶了過去。新君聽了,沒有循舊例誇獎章敬,反而還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然後微笑著對章寂道:“姨祖父的兒孫們,自然會孝敬您的,又怎會對您有絲毫怠慢呢?是朕多心了。”然後將南鄉侯過去的舊宅與當年被沒入官中的財物賜回給章寂,並且表示,南鄉侯世子的爵位歸屬,會聽取章寂的意見。
南鄉侯府舊宅早在建文登基後不久,就被賜給了一名有擁立之功的大臣,那大臣有一大家子,兄弟子侄也有不少人出仕的,因為跟幾位藩王攀上了關係,加上家大業大,在建文倒台後,勉強生存了下來。也因他們沒有明顯的罪名,為了穩定大局,無論是燕王還是朝臣,都不打算追究他家曾經擁立建文的事實,所以他家仍舊得以在那舊宅中安穩度日。直到十來天前,有人告發他家幾個成員在六部當差時曾出過大紕漏,既有貪贓枉法私吞公款的,也有中飽私囊以至於大型水利工程成為豆腐渣的,年輕一輩中最有出息那個子弟,還被人發現了私通父妾的罪證。短短三天內,原本顯赫一時的官宦世家便如大廈傾倒,老一輩的丟官去職,有一個甚至被判了秋後斬首,年輕一輩的也有幾個被革了功名,名聲還臭不可聞,連家中的姐妹女兒也都受了連累,其中一個向來以囂張任性出名的女兒,才出嫁一年,就被夫家休了回來。
沒了官職,這家人自然不能再住在那“御賜”宅子裡了,皇帝將房產收了回去,又問戶部是否已經將原本屬於章家的財物清點妥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順勢歸還給了章寂。
這對於章寂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那畢竟是他住了幾十年的家,而且沒入官中的財物里,也有不少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能夠拿回來,他就真沒什麼遺憾了。這同樣也是一種象徵新君對章家的寵信的恩典,他怎會不歡喜?
但章敬的想法卻要複雜得多了。本來嘛,老父是在他府中住著,新君賜還舊宅,那老父是不是要搬走?還是隨心行事?萬一他有什麼事惹惱了老父,老父威脅說要搬走,連落腳的地方都是現成的,到時候為難的就是他自己了。還有,新君方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聽說了前些日子章家發生的事?
章敬猶自猜疑著,但陳氏、明鸞等人聽說了消息,卻都欣喜不已。陳氏眼眶含淚:“媳婦兒只當這輩子都回不去了呢!”玉翟、周姨娘則直接嗚嗚哽咽起來。
章家舊宅對她們來說,是居住多年的地方,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明鸞穿越後只在那宅子裡住了十來天,沒那麼深感情,她想到的是朱翰之說過的話,心道:莫非是他在新君面前進言的?又覺得自家母女若是能搬回舊宅去,就不用再看長房臉色度日了,就算那袁氏再幫章敬對付三房,也不必害怕。於是她便問章寂說:“那咱們幾時能搬回舊宅子去?”
章敬再也忍不住了:“在這府里住得好好的,又搬回去做什麼?雖說皇上將宅子賞回給我們家,但畢竟讓外人住了幾年,如今也不知裡頭是個什麼境況,即便要回去瞧瞧,也要等過些日子閒下來了,派人過去收拾整理一番,才好請父親移步呢。”又面帶笑容勸章寂:“老宅再好,也比不得這新宅子,處處都是兒子命人精心布置好了的,您老人家就給兒子一個盡孝的機會吧。這幾年,兒子與您隔了幾千里遠,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有朝一日能得享天倫之樂呢。好不容易一家團圓了,您又怎能棄兒子而去?”
明鸞暗暗打了個冷戰,只覺得大伯父忽然肉麻起來,便偷偷去看章寂的表情。只見他神色淡淡的,既沒有氣惱,也沒有諷刺,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有人住過,意味著房屋一直有人打理,不會太破敗,要收拾起來也容易,其他的,日後慢慢修繕就是了。畢竟是聖上賜還的,總不能丟著不管,那豈不是有負聖恩麼?過兩天先派些人過去整理一下,日後得了閒,我再去瞧瞧。”卻沒說會不會搬回去長住。
章敬面露喜色,忙答應下來,明鸞卻十分失望。這麼看來,祖父是不打算正式搬回舊宅去了,可他不搬,三房又怎能搬呢?她暗自煩惱著。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說宮中使者來了。章敬連忙站了起來:“想必是皇上的賞賜到了。”又命人擺香案,章家眾人連忙前去迎接。
下人也去通知了沈氏,但過了半晌才回來道:“夫人說她身上不好,今日進宮一趟累著了,不能起身。”章敬的臉色又陰沉了下去。
今日來送賞賜的內官並不是別人,正是多年來一直在新君朱文至身邊不離不棄的胡四海。因為與章家打了一段時間的交道,也算是相熟,本來正與章寂父子說笑的,乍一聽下人這麼說,臉上便是一僵,漸漸地收起了笑容。
無論沈氏是不是皇帝的姨母,又在皇帝面前多有體面,都不過是個臣子之妻,如今聖旨下達了,她身為安國侯夫人,很該和全家人一起出來跪接,如此拿大,也未免太不識相了。而胡四海如今水漲船高,儼然已是宮中內官第一人,是名副其實的大內總管,他去哪家勛貴大臣府上,不是主人家傾府來迎的?此刻只覺得沈氏怠慢,再想到從前沈家的所作所為,他心裡已經惱了,便皮笑肉不笑地說:“章夫人累著了?先前在宮裡瞧著,不是很精神麼?跟皇上說話時,聽著聲音也十分洪量,端得是中氣十足呀!怎的才一會兒功夫,就累得連房門都不能出了呢?先前也有太醫來為她看診,說是一切都好的,可見是這太醫欺君了。”
章敬忙道:“總管大人勿怪,她這身子一向是好一陣,歹一陣的,太醫也是盡力了。平時看著確實無礙,今日大概是走的路多了,又久不見聖上,一時過於激動,才會虛弱些,還請總管大人多多擔待。聖上跟前,也就不必驚動了。”
胡四海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章寂輕咳一聲,插嘴道:“大媳婦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是容易累著罷了,只要略歇息兩日就好。聖上日理萬機,無需讓這點小事引得他憂心。”
胡四海似乎明白了,笑了笑,便吩咐隨行的太監:“頒旨吧!”
聖旨內容章家人早已知道了,也就不必再提,連聖旨一併送來的,還有舊宅的房契等物,以及一些大件的珍貴家具,原是當年被抄沒了的,只是許多女眷們的珠寶首飾衣裳等物,如今已大多沒了下落,也不知是被誰得了去,能還回來的,不過十之一二。胡四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帶來的幾個箱子,道:“那些財物恐怕是難以追回了,聽說裡頭還有老夫人、夫人與幾位太太的陪嫁之物,有不少珍品。聖上心中深感愧疚,便吩咐了,照著當年查抄時的單子,拿價值相等之物充數,還讓奴婢再三給老太爺賠禮呢。”